我梦见夜色中的从前（组诗）

萤火

月光在指缝流淌时

我接住你睫毛的碎屑

萤火虫用腹部写未完的信

最后一笔悬在蛛网上

成为时针

我们曾用瞳孔豢养过银河

如今它蜷缩成

老唱片在年轮里凝固

漩涡深处有人影

正被潮声剥落鳞片

锈红

海浪把铁锚锈成珊瑚那天

你的锁骨生出榆钱

候鸟群叼走所有蓝色坐标

我在沙滩写下方程式

每个等号都长出分岔的根茎

贝壳在耳道里孵化风暴

我们曾共享的微笑

正在被匍匐的沙吞没

当锈红爬上桅杆

整片海都成为倒悬的青铜镜

贝壳

潮线漫过‌海星‌的手臂

我听见沙粒在复述

你藏在螺旋纹里的密码

每道年轮都是被折叠的浪

拆解自己的身世

掌纹里搁浅的船骸突然发光

那些未寄出的贝壳信

在月光下膨胀成透明的肺

此刻有无数个你

正从珊瑚的裂缝中涌出

潮汐

石英表吞下整个雨季时

礁石正在练习褪色术

我们的脚印被水母偷走

制成会呼吸的灯笼

在深渊边缘忽明忽暗

海平面下悬浮着未完成的吻

像搁浅的水母

触须缠绕着褪色的承诺

当潮汐退成一道伤疤

所有诺言都结晶为盐的骸骨

雾

汽笛声在脸颊凝结成霜

我折叠过期的船票

却叠不出通向你的航道

雾从相册深处涌来

将往事泡成半透明的标本

灯塔在瞳孔里反复坍缩

而你的轮廓正被月光

拆解成磷火般的虚线

此刻整片海悬浮在空中

成为永远够不到的

启明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