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打细算”的爸爸

  爷爷走了，风水师说对面有一块既宽敞又平坦的风水宝地，让爷爷安睡在那里。爸爸不愿意，说是占了地，不好耕种，留给我的好地本就不多。他把爷爷安眠在奶奶的老坟里，向阳避风，栽了松柏，没有占一犁耕地。村里人都说现在的地都闲着，我们都外出打工，没必要为了耕种把风水宝地挪了。我们都知道爸爸喜欢读杂书，很注重坟茔的；但他就是不听风水师的话。“你爷爷和你奶奶住在一起就行了，虽然现在不种地，但过几年，城里钱不好挣了，家里也有个根。”他给我和妻子说。我妻子说：“我们即使种那块地，我爷爷也只占了那么一小方块，机械化耕种，也不废事。”“就这么定了，你们过几天就回城里去。”一向爱听我妻子意见的爸爸坚决回绝了她。“你们俩听者，将来我和你妈也只占一块茔地。”他提醒我们俩，“人活百岁总有一亡，生一间房一张床，都那么吉祥，子孙满堂；死了以后，能住到一块，那就是最吉祥的风水宝地。”

  安送了我爷爷，我和妻子劝他跟我们到上海住到我们一块，他说要给我爷爷每七天烧一回纸，百天还要烧纸。我妹妹劝爸爸住她家，她虽在城里，但回娘家只有一百多公里，方便快捷，开车来回二百元就够了；爸爸说那也浪费钱财，次数多了也是个大开支。“那你就住在老家，保重身体，给我爷爷把百天纸烧了，咱们就住我家里。”我妻子说。“头年烧纸，二年还要烧纸，三年也要烧纸，我都得回家，那么远，太废钱了，我不去。”他又把我妻子回绝了。“那我给你拉些好碳，把炉子烧热，窑里暖和；再给你买个一氧化碳排除器，以防中毒。”我想马上给商家打电话。他一把按下我的手机，说我傻，没有必要花那么多钱；窑里有个小天窗，一氧化碳自动排；家里柴多，炕和炉子烧热，要什么碳？我说柴没有碳耐火。他又说我傻，杨树柳树杆截成小节，烧不完。我说那也没有碳耐火。“你看见咱们那么多杏树吗？我截成的那么一大堆拳头大的短杏树杆，十年都烧不完，把碳送到门上我也不要！”我爸指着柴窑里截成拳头大的一大堆杏树杆说。

 我们开车要走上海了，我妻子给他两千元，让他零花。他说那么远的路，要烧很多油，他一个人，要那么多也花不了。他不要我媳妇的钱，还给了她三千元，说两千元车加油，一千元给我妈零花。我妻子不要，他又说我妻子傻瓜，不会算账，胡乱花钱，一家人在上海混日子不容易。我妻子掉眼泪了，他又骂她傻。“过几年，我来给你看娃，你婆婆腿疼，我领我孙子孙女上学。只要你婆婆好着，不住院，要给你们省很多钱。”爸爸打开了车门，让我们快走。我们刚起步，他又喊我们停车，说是他手头还有我爷爷箱子里的四千元和他今年玉米卖了一万多，共两万元，存款利息低，不划算；到上海把我们的贷款还一些，少出点利息。我的妻子又哭了，他又骂她傻。“嫌她傻，我和她离婚算了！”我为了改变氛围。“现在社会结婚离婚那么多，你们能算过账，离也行！”爸爸应了我一句。“那你把我婆婆妈也离了吧，她花你钱，你也不划算！”我妻子马上不哭了，说了个玩笑话，这是他和我爸说的第一句出格的话。“这笔账我都算过了，我把娃他妈离了，我的儿女不认我这个爸了，儿媳妇也不挂念我了，不划算！”他算了这笔账我们都笑了。

 一路上，我们都打电话给爸爸报平安。妻子说：“听爸爸的话，他是最会算账的大风水师，五六十年后，咱们俩走了，也要让儿女把咱们安葬在同一个坟里，那是最好的茔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