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杉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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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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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吹云动,雀鸟窥山语

风吹云动,雀鸟窥山语

杉林


山居观雨

为探春,我再次来到了终南山下,住进了老友的书斋。不料那晚天凉,春风竟吹感冒了我,养了一日,才渐渐恢复了精神。

今年春天,我常到这山下来,眼见着山色一天比一天绿了,河道里的杨树从光秃秃变得一片葱绿,窗外那棵杨树上,暴露在外的三个喜鹊窝,也都掩映在绿叶丛中,好像更像个鸟的家了。

一整天,喜鹊、白颊噪鹛,都在河道里兴奋地吟唱。河水轰轰隆隆地流淌,到了夜里,这声音就更响,更大了。万物一起卯足了精神,弹奏起这一曲春之交响。

早上醒来,太阳还未完全爬上东山,我出门去,微风拂过时,杨树叶哗哗作响,冬天未离开母体的那些枯叶,终于在这风中,心甘情愿地落向了大地。路旁的女贞叶落了一层,一位环卫人员正迎风清扫着。真是一夜风来,不知花落多少,叶落多少。

杨絮如棉,在地上铺了一层,一阵风来,树上的杨絮随风而下,结伴而舞,地上的,如潮水般被推涌到风力所及处,它们便随风游动,不问归处。

我回来时,太阳完全爬上了东山,杨树的叶子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白色,哗哗闪动,它们都在私语,讨论今天有个好天气。

打开门,一道阳光透过窗户直射到我的脚下,没想到,迎接我归来的首先是它。屋内,书桌上、茶几上、地板上,处处洒满了阳光,窗外连绵的群山,做我影壁。光为一切镀了一层金,让屋内明媚,让群山青翠动人。

中午时,天却变脸了,乌云遮住了太阳,天地一片暗淡。下午时,人们说,城市里早已电闪雷鸣,大雨倾盆了,我扶着窗户看了几次,这里迟迟没有动静,后来也只是时有时无地落了几滴。天气沉闷,让人也感觉憋屈。

晚上快八点钟的时候,我正在屋内整理些文字,忽听得窗外一片噼里啪啦声,忙掀窗去看。雨刷刷而下,响成一片,我的心里顿时踏实了,释然了。

阵风吹来,雨随风舞,风西来,雨啪啪打窗,风东去,林中哗哗叶响,风大劲强,窗响屋震,如雷在吼,动魄惊心。

不知道那杨树上的三窝喜鹊,是否被雨水淋湿,今晚,他们将下榻何处呢。

本想开窗观雨,雨随风直射入屋内,于是关上窗户,坐在窗前听雨,雨又调皮地顺着窗子的缝隙挤进来,流进我的肺腑。

这时候,窗外一片刷啦啦声,不知是雨打林叶,群叶沸腾叫嚷,还是雨落河中,河水击石歌唱,或是车辆开过浸着水的公路,轮胎与路面亲昵喃语。

这样的夜晚,仿佛我与夜有着坦诚的交流,我坐在窗前,并没有寻常那样,感到它有些许的深邃恐怖,而变得亲近了温暖了。

一会儿雨小了,我打开窗,空气凉爽了许多。东边的天空传来一道闪电,紫色的,照亮了东边的山峰,它们也披上了一身紫衣,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紫气东来吗。

晚上十点,雨停了,北边城市的天空变红了,肉眼可见的。路灯下,樱花的花瓣落了一地,湿漉漉的。蓝天里朵朵的白云飘过,山影也随风舞动,河水轰鸣,蟋蟀叫起来,夜莺也叫起来,一切都晴起来了。


山把巨石衔在口里

四月初,我们进抱龙峪时,山里的一切都绿了,路旁白色的、黄色的、红色的花儿竞相开放,点亮了这个春天的午后。

从抱龙峪村沿着一处山涧向东走,棣棠花开了一路,金黄耀眼,满是皱纹的绿叶托起五瓣绽开着的花朵,让黄色的花蕊尽情地吸收这午后的阳光,和山间回荡的清气。

路旁是一树又一树洁白无瑕的李花,花已完全开放,绿叶却才刚刚发出,如柳芽儿一样,和山坡上盛开的白鹃梅遥相呼应,看谁能把春天白花的风姿展示得更加淋漓尽致。

溪水在山涧里愉快地奔跑,毫不停歇,带来了古老久远的故事,像立即要讲述给山外的人听似的。一群又一群不知名的黑蛾,像蜂巢里的蜜蜂一样,聚集在河岸的泥地上,不知道在商量着什么族群大事。

在有二十度气温的午后,虽然刚开始的山路并不陡峭,但依然让人出了汗,同行的女孩下到河涧里洗了手脸,说:“水真冰凉,洗罢脸,人一下子舒服了很多。”

河岸的箬竹发了疯地生长,隔绝了山坡上植物和河水的交流,它享受了河水的独宠,首先听到了河水的疲惫和忧伤,并用微风里它的一阵热舞,安慰那从远处来,还要到远处去的河流。

一座土墙灰瓦的老房子蓦地出现在山坡下的平地里,木门木窗已被铁网牢牢地挡住,证明着这座房子已被人废弃,独自在山谷里网络曾经的记忆,让那些辉煌时期的人和事,都留存在山谷中,被老屋封印,直到有人采撷时,它们才会被重新唤醒,回到世人的视野里。

走着走着,已到深谷,气温低,棣棠花们一个个都紧紧裹住自己的小外衣,不肯绽放,没想着开放时那样大的花瓣,未开放时竟似一个小彩灯,玲珑小巧。

向北转上一个山谷,毛樱桃的小白花在藤丛中探着头,注视着我们这些打搅了它们的人。西山堇菜的白花盛开在路边,叶子像经常见到的地丁草一样,将茎叶全部展开在大地上,敞开怀抱拥抱我们。林下的石头上有两只松鼠,一只活跃多动,拖着长尾巴,在石头上上上下下寻找食物,另一只仿佛一座雕塑,在下面的石头上纹丝不动,他们的毛色和灰石枯枝本就是一体,它的打盹,更是让它与周围的一切融为一体。朋友看着它一动不动,就向前走了几步,它才不情不愿懒洋洋地溜走了。

一路上,不知是什么虫子,一直在我的耳畔嗡嗡乱叫,又热情地飞到我的眼前,到处乱撞。我虽不胜其扰,除了在空中胡乱地拍打两下,也别无他法,只能任凭他们忠诚地一路伴我前行。

山坡上有几列石墙,大约是曾经有人生活的印记,朋友们不相信这里曾经住过人,我心里想:没有住人的话,谁有闲心会在山坡上垒砌护坡墙呢。

前面是几处陡峭的土坡路,走了两步,就感觉腿如灌铅,举步维艰起来,只能一步一步吃力地往前挪,这样的艰难,在登山以来仿佛还是第一次。也不知道是当日状态不好,还是天热所致。反正我们四个人中,除了一位曾经当过兵的大哥飞跑在前,爬坡如履平地,剩下的三个人都行动缓慢,一路气喘吁吁。我听见自己喘得呼呼作响,仿佛心也要跳出来看看这山色一样,像极了参加长跑时的情景。

爬上西面的山坡,在一处平台上,可以望见东面的群山,近处的山色青翠可人,一扫冬日的消颓,当日雾气蒙蒙,远处群山的身影看不真切,白鹃梅开放在山路旁,同一枝条上,有的正含苞待放,有的早已盛开。满山坡的嫩绿,下面的人透过光影,看不清上方是嫩绿的树叶,还是黄色的花朵。透过树木的缝隙望上去,前面的人犹如走在画框里。我们抬头向上看时,发现树木掩映之中,仿佛有座石屋。

急匆匆跑上前去,才看清这里正是唐王寨所在了。南面是一座石屋,门扇上写着“唐王寨”等几个字,门前靠着一通一九九九年修庙塑像的功德碑,许多文字已经剥落难辨,北面是一座彩钢瓦活动板房,两房门相对着,都是大锁把门。此山山顶地势平坦,四周都是悬崖峭壁,还真有点易守难攻的味道,确实是个筑寨抗敌的好地方了。

石屋西南方的悬崖边,有几块巨大的石块向西突出着,如决起而飞的巨龙龙首,又如背负青山的神龟之头,巨石如叶,斜插在石峰里,保持着自己的稳定,也保佑着这一方的安宁。那位当过兵的大哥,站上巨石的最外边,摆着各种姿势拍照,下面就是悬崖,让人看得胆战心惊。站立在这巨石上,有了远处青山的映衬,犹如躺在群山的怀抱里,成为真正大山的孩子。西北方向,至相寺所在的村落,静躺在那面山坡的平地里,它是那面的大山之子。

我们沿着石屋后面的小路爬上山巅,东北方向的山梁上,还有三四个山峰,其中的两三个上面,满是裸露在外的森森白石,犹如一个躺在这里的巨人,第二个山头正如一个头颅,人嘴里衔着一块美玉,美玉只有一棵小树在下方支持着,不然就会落入口腔,让巨人吞掉,这颗被巨人含着的美玉,大约就是“飞来石”了。但到那边的道路却在下面,于是我们又从一面陡坡上溜下去。

沿着山梁,又下又上,过了几个山头,一位朋友说:“这样的道路才有意思,不仅爬了山,还玩了攀岩。”

走到平路的尽头,便没有了路,我们爬上西边的一面巨石,寻找隐藏在山间的飞来石。没想到这块巨石西边紧挨着的,就是“飞来石”!两块石头之间,相距不过四五米的样子,从这里看,那块飞来石四面临空,一块巨石上还垒着一块顶部平坦的石头,北边是一丛乱石,踩着它们才能上到飞来石去。这时,我才得以环视四周的山色,唐王寨藏在翠色掩映中的西南山头上,正北方的山头也是一块巨石,被岁月雕刻成“s”样。东北方向原来是去岁曾徒步过的天子峪东岭,这里远远地就能看见那里的滑翔基地,更有一位视力极好的朋友,看见了那里的两顶户外露营帐篷。

我们四个人,一位男士先上飞来石去,紧接着是那位女生,我和当过兵的大哥,在这边的石头上给他们拍照。女孩过去时,上面的男士一路为她拍照,大哥为他们二人拍照,我在这边的石头上,为他们三人拍照,我们彼此都成为对方手机屏幕里的风景。

后来,我也上到了飞来石。爬上崎岖的砂石路,抬头时,飞来石的尖角向东方高高地扬起,下面却是悬空的。北面用红漆写着三个字“飞来石”,不仔细辨认,已有点看不清了。绕到北边,从乱石丛中爬上去,最后一节石头到飞来石顶端的距离,约有八十公分以上,脚踩难达,所以唯有攀爬,胆小的人,或许会在这登顶百分之九十九的地方放弃。

飞来石顶上,那块小一点的石头紧摞在巨石的东边,西边却是巨石自身的顶端,犹如两个登天的台阶。站在石顶,四面尽收眼底,竟有眩晕之感,这地方堪作仙人对弈的棋亭,必然也是修持者打坐参禅的佳地。这时候,山谷里乌鸦“呱呱”的叫着,还有不知道什么鸟“啾啾”、“吱吱”的叫声,或清亮,或低沉,正组成这春的交响。

唐王寨那边又来了两位游人,我们以喊山的方式和他们打招呼。等我们沿着西北方向的山坡往下走时,他们刚好到了飞来石东边的石头上,远远望去,三峰并立,人影渺小,随风闪动,犹如仙界。再往下走,那一列的群山,竟是互相比高,你不让我我不让你,看起来确实是一样的高低,一样的个头。

膀胱果的花已经摇曳着长长的花梗,悄悄地绽放,不像白鹃梅那么高调,不仅占据了这里的路旁,连那面的山坡也全部占据了,使山坡完全成为了白色的海洋。路旁的槲栎也长出了叶子,结出了沉甸甸的穗子,为自己在秋天的高光时刻绽放美丽,聚集着力量。

下山的这条路,可能平常也少有人走,枯叶遍地,藤条做门,偶有枯树横倒在山路上,需蹲下来才能过去。走过这样的山路,有树枝在上方划剌你的脸、擦你的头、摘挂你的眼镜,两侧的也伸出手来拂你的袖、扯你的包,这些,也都是自然对于人的热情。

太阳西斜,南北向和东西向各有一个拉得很长的飞机线,在空中交叉成十字,南北向的如弓,东西向的似箭,直直地射向这渐黄昏的太阳,太阳也当趁着这机会,结束自己一天紧张忙碌的工作。山谷里的抱龙峪村已经清晰可见,渐走,狗吠声、鸡鸣声可已清晰可闻,我们离山下已不远,离此次行程的结束也不远了!

朋友说:“那颗飞来石真危险,可能过几十年、几百年就会掉下来了。”

“那也说不来,说不定再过一千年,那石头还在那里,我们却早已灰飞烟灭了。人和山比起来,什么都不是的,这山里古往今来走过多少人了,山还是山。说不定一千年前的某个下午,就有人走在我们现在走的这条道上,当然,一千年以后也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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