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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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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
20250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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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土的腹语(组诗)

和一个人的一生一样

秋风应当允许树叶们翻身,允许它们

彼此分享收集到的细碎阳光 。

星空遥远。有多少石头在灰烬的白色里

寻不到自己的位置

有多少卑微者躲在无人问津的角落

悄声哭泣

空气中没发声的喉咙在夜里滋滋燃烧

熬着吧 ,等待黎明

天地如书再也不愿多说一句

你尽管去读——

我永远与泥土上的人们

相依为命



秋风吹过的树叶日渐消瘦


秋天吹出最后一口凉气

树叶们逐渐消瘦、憔悴。

风吻过的枝条浑身打颤,它们盯着

无数扁平或蜷曲的躯体

从天空的塔台逃逸。曾经,

有无数条河流在它们体内

一泻千里般汹涌,燃烧。此刻,

两片树叶枯蝶一般降落到我,

一位过客的身上。

我忍不住问:

“忘却的逍遥,自由的生锈,

你是双翼斑驳的庄周?”



  清水湾的秋夜


这里的宁静是陌生路人的眼睛

清水湾的秋夜气息浓稠也薄凉

假日酒店窗外那些渐渐远去

——各色车辆灰白色的尾烟,

咳嗽着跌落、弥漫、消散在白昼

护佑过的亲水北街。

今夜,我无需借助失眠药去泅渡

顶头旋转幽暗天空的银河

我要盯着那团夜灯下的秋风:

看它怎样把那匍匐在地、挣扎的树叶

不断用夜灯昏黄光束的鞭子:

翻滚、拷问、蒙骗———

不断把它们像赶穷人一样赶进

缩皱的尘世



想娘的时候


墓碑上的名字开始斑驳,生锈,脱落

你会倚着某个夜晚在一个有光的窗口

抑制住心底的潮湿和眼眶溃烂的撕扯

你明白头骨和地面的距离只有一堆黄土

忧伤和寂静再也不能阻隔一个孩子

自虚空去往真理遥远的途径探究万物

像流星撞击、划过的天空,

黄泥小屋的墙面总会掉下

月亮如娘的银丝

娘走后的世界早已空无一物

如果我还得活下去须悄悄抚平:

只此一遭的生活伤痛——那怕

掩着面,跌跌撞撞一路奔赴光明



红嘴鸦妈妈疯了


远远听见自个孩子在哭泣:

尖锐,悲鸣,有点撕心裂肺

她扑腾的翅膀翻卷起崖边的黄土

她拼命飞到崖背上空盘旋、俯冲

人类幼崽正把她孱弱的孩子

倒挂在一棵树枝上,围观、大笑

结果可想而知:一群顽劣的孩童

最后被愤怒的母亲打败——

他们丢下她的孩子,逃之夭夭

嘴里还不断喊着:

“红嘴鸦妈妈疯了!”



群山背后的村庄


旭日冒花花时,公鸡已关闭

喉咙报晓的闹铃——

它终于可以迈着八字步

像生产队长一样走向田埂

土豆们一定感受到了黎明

均匀的呼吸。风也很快乐

静物的杏子熟透在树枝上

像是孩子炭笔下的素描画

村庄里的玉米棒子饮过露水珍珠

杨树们站在水泥混合沙子的路边

它们默默看着:一群村民蚂蚁一样

没有铺桌布——

开开心心蹲在地面上简单用餐



娘的锄头曾以铁和火祭奠:

大地的子宫


我黑色的眼睛像花开放在夜空

试图搜寻娘和星辰的位置:

那是——

“被勇敢者引领的道路,

是善的捷径”

我在风中承受生存的全部

壮烈,打开冥想中勾勒的

图像:娘的锄头曾以铁和火祭奠:

大地的子宫:远处的庄稼

那是——

“被坚韧者引导的路途”



  燃烧的星辰再也没有儿时那般晶莹


再也看不到老鹰双翼掠影下

久违阔叶的飘荡

天空在更北方的山村上伸展

蓝色火焰凝固的绸缎

夕阳像黄昏咳在山头的一团血迹

白天高远、孤寂,像心念的花

亲临梵高——星月夜的燃烧

往事褶皱的窑洞深处,清油灯

照耀过乳儿的娘亲:一个气息

微弱的人最后像群山穿过针眼

呼吸的房子瞬间坍塌

一种定格:凌晨三点三十八分,

村庄看着娘的眼睛熄灭。

我行走的山路尽头,暗黑如水

带走一切尘世。

熟悉的村庄接纳风能刮倒的躯壳,

返回的山路满是泥泞、还留有潮湿,

像生锈的泪水在眼眶打转。

谁把孤勇者最后喂进泥土的口中

“荒芜的坟场”打着哈欠躬迎新主

我的骨头突然开裂——山河作证:

我的村庄上空——燃烧的星辰

再也没有儿时那般晶莹



  与雪豹为伍行走江湖


竟然想在一个冰天雪地,同

一位诗人的那只雪豹为伍

还不忘行走江湖。

仰望的天空也需要我伙同

一只孤独的鹰一起飞翔

可是,我还是默念大地的

无数赠予,期待长久注视的

庄稼地打开胸膛亲切呼唤

禾苗摇撼的波浪

我只是想从阳光中提取钙

从鲜花中摄取香料

从泉水的眼睛里提纯清澈

我愿学会与夜对视,听取

麻雀们熟睡的鼾声,也愿意

感动于三十年前老家的那只黑狗

——把前腿铺在嘴唇上,满含热泪

低头看着:从远处走来的我

原刊于《六盘山》2025年1月第一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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