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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良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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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杂谈
20241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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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炒肉是什么肉

夜来灯下读书,读着读着,噗嗤一笑。笑谁?清人梁章钜是也。

老先生在《归田琐记》中有《小炒肉》一节:年羹尧将军不大听话,被雍正帝贬往杭州,一时姬妾皆鸟兽散。有个倒霉的姬妾,就下嫁给了杭州一穷酸秀才。该美女当年置身年府,身兼年大将军生活秘书,擅长烹制小炒肉。穷秀才天天怀抱美人却心有不甘,竟垂涎那盘小炒肉。美女娥眉一竖:谈何容易!年府中的一盘肉,须整猪一只,任我选之。今君家每市肉,率以斤计,从何下手?秀才为之嗒然。无巧不成书,有一年秀才负责村里赛神会,终于逮着机会,抬一整猪回。美女说:我在府中所用全系活猪,若已死者,则味当大减。今无奈何,姑试之。乃勉强割取一块,自入厨下,令秀才先在房中温酒以待。良久,美女捧进一碟小炒肉,嘱秀才慢慢品尝。“少顷入房,见秀才委顿于地,仅一息奄奄。细察之,肉已入喉,并舌皆吞下矣”。从此以后,家乡人每每品尝美味佳肴,必先拿线绳缚住舌头,以防悲剧重演。

先生乃福州人氏,其在三坊七巷的故居至今仍保存完好。那么,他的《归田琐记》,该是解甲后的杰作无疑。身在闽地的他,记录的却是杭城故事,在没有手机没有微信微博没有电视的年代,是不是就有一点水分在里头?小炒肉固然好吃,但也未必就把舌头一并吞了下去。而文章最后,却说的是家乡人系舌品馐。我就奇了怪了,杭州的事情,千里的福州怎么就知道的那么清清楚楚?就算是知道了,你福建人吃小炒肉时,也未必“每尝美味者必先将舌头用线羁”了。

梁老先生的《小炒肉》应该是非虚构文体。不过,自古以来把非虚构文体当小说来写的,并非梁先生开历史先河。为了猎奇,为了耐人寻味,为了充满哲理,为了教诲他人,古人也爱以神来之笔,煲一罐鲜香味美的“心灵鸡汤”。以致于时至今日,小说、散文文体混为一谈仍充斥着严肃的报刊典籍。朋友告诉我,他的家乡就有位颇具名气的才女,以自己的村庄为“创作基地”,洋洋洒洒的写出了一篇又一篇惊人的非虚构文体。尽管君写故乡情,并非故乡事,但是,所写的每一篇散文都是时下编辑看好的上品。是不是望风捕影并不重要,凭空杜撰也不重要,关键,能以小见大,紧扣当下主题,吸引读者眼球,提高报刊的“卖点”。

早年就读师院,毕业前夕参与编辑《同窗集》,同学B某一篇含泪忆慈父的大作,声情并茂,读之唏嘘,拍案叫好。毕业后,偶尔造访,发现其父正在院中打太极。这太极打的我如堕五里雾中。问之,答曰,那不是写文章嘛?写文章?让我涨姿势了!

家乡有一种鱼,个小肉嫩,身体扁薄,酷似鳊鱼,名曰四鲂鲏。这种野鱼,上不了台面,却是百姓餐桌上常见的美食,在河边行走,时常能见其嬉戏水中。一直认为,它们长大后就是鳊鱼。据说这鱼与河蚌还有不解之缘:雌鱼将卵产入蚌内,当蚌壳再度张开,雄鱼又将精液注入鳃腔。受精卵在蚌体内慢慢发育,直至孵化成幼鱼方才离去。于是,我萌动了想写一篇四鲂鲏的文字。有一次回老家,乡下小叔以一盘四鲂鲏待我,席间,我深为叹息,说这下吃掉了多少鳊鱼啊!小叔笑曰,四鲂鲏和鳊鱼虽然外形极其相似,可它们不是一家哦!直至多年后,我才知道,它的学名鳑鲏,鱼纲鲤科,生活在淡水,带澄黄或蓝色斑纹,娇小可爱,是长不大的精灵。后来,我还看到另一传说,烟波钓徒张志和有次留饭湖州刺史颜真卿,桌上惟清蒸鱼一碗,鱼头鱼尾露出碗外,颜举箸尝之,竟忘饮酒。颜问此乃何鱼,张答曰,大鳑鲏也。我当即掩面一笑,这条大鳑鲏,恐怕是鳊鱼吧?

我的那篇写四鲂鲏的文字最终搁浅了。我不想于光天化日之下糊弄读者,也不想遭后人诟病。虽然它永远不会成为“螟蛉有子,蜾蠃负之”的可爱笑话,也不会闭门造出“腐草为莹”“雉入大水为蜃”。的惊奇故事,更不会生生的去挖一块豆大鳖肉,拿苋菜叶包了埋进土里,一夜过后让它变成一群小鳖的美丽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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