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那么白（组诗）

月光那么白（组诗）

◎胡世远

●记忆

房子四周的沟

我们称之为“苇塘”

一到夏天，菱角和莲花

就会成为水面的主角

多年后，头戴荷叶的少年

依旧向我走来

他的脚上有莲藕的淤泥

水一冲就干净了

那场景就像一幅画

荷花年年开

少年始终在笑

村口的柳树还没有长高

我相信记忆，以及它莲藕般的

根部，它出水时的洁白

●慌张的生活

像执着扑灯的飞蛾

结局可想而知

我想执着，而不扑灯

像安然于地的落叶

大地沉默不语

我想安然，而不匍匐

像遗忘曾经的时间

雨声依旧滴答

我想遗忘，而不纠结

像飞蛾一样

像落叶一样

像时间一样，我们从哪里来

前方若隐若现

如同现在慌张的生活

●止语

去向不明的人

去了哪里

来路不明的人

从哪里来

最后的余晖，属于群山

站在山顶的那个人

开始止语

隐在深山的积雪

看不出

飞鸟的足迹

答案像雪花挂在枝头

一块石头问我

现在是什么时候

●两枚核桃

两枚握在手里的核桃

彼此摩擦作响

时而互换一下位置

交流彼此心得

更多的时候，它们闲置

就像生活中，那些

抓不住的东西

渐渐地就蒙上了灰尘

一个个朴素的日子

我们各司其职

无数这样的时刻

群山迎来黄昏

两枚核桃，多像落日与朝阳

寻找被黑夜挡住的人

●祈祷

四周空无一人

树林有自己的祈祷方式

偶尔几声鸟鸣

让寂静更加寂静

这是三月的春天

我走进树林

走进一个人的世界

野草尚未长出

将要变绿的枝头

如同绝望中的影子

陪伴一个中年人

走走停停

而后，阳光如愿照在

一株苦苣菜上

●树熊

仿佛一幅入梦的画

也许是冥冥中的某种机缘

我可以听见寂静的歌声

由一切存在构成

这其中，我的祈祷被找回

从绿叶，从枝头

直到你留下爪印

在日子的中间

哪怕只是一瞥，也是好的

我不想错过生活之美

甚至不想移动

相信见到的

也许它是一棵树，一只熊

也许不是

●认领

一个人如同叶子

在枝头生长

而后落到地上

风吹虚空

花朵望着流水

一艘纸叠的小船漂浮

我说这月亮

它都看见什么了

此刻外面没有人的痕迹

一只只小鸟

蹲在高压线上

和人类一起放下野心

风和日丽的晚年

月光那么白

●陀螺

它也想停下来

告别被鞭子抽打的日子

它也想轻松地

找个立足的地方

就像我们

经常在原地打转

给身体之外的事物祈祷

风吹不走它

对我来说

现在最有意义的事

睁开眼睛

就能看到光照过来

敞开自己的肉身

灵魂像条鞭子

●群山图

地面摆满充饥的食物

松鼠从树的根部

跳跃到最高的树枝上

如此轻盈，我相信它还会下来

还会过来叼走食物

还会将它们一一藏起来

我的想法和微风一起

交汇在时间之中

远处群山沉默

我理解为：这就是生活

而后，攥紧手心里

仅剩的两滴

汗水

●怀表

我至今

还保留着

一块停摆的怀表

至于是否走动

那是它的事

我关心的是在何时何地

买的它

停摆的怀表

与继续下去的生活

没有发生冲突

接下来需要做些什么

幸好停摆的

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