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行脚医父亲

我的行脚医父亲

扉页馨香

我的父亲是个行脚医，为什么这么说呢？

那是从我记事起，父亲便常年外出行医，且都是走路去的，有时候病人的家离我家很远，可能需要翻越一座或者两座大山，病人便藏匿在某个错综复杂的山脚下，而父亲也都是走路去的，没有丝毫怨言，一切都那么习以为常。

“为什么不骑自行车呢？”有一次我问父亲，父亲说；“以前他也是骑自行车去给人家看病的，有一回走到路上，车子上的药箱滑到地上，刚好磕在石头上，玻璃针管碎了，要注射的药也碎的碎，洒的洒，结果耽误了给病人看病，回家后重新配了一套，耽误好几天才重新又去，而那个病人的病情明显已经加重了，虽然只是一场小感冒，咳嗽的却很厉害，我们当大夫的要对病人负责啊！半点都马虎不得，任何大病都是小病引起的，耽误不得，而且多耽误一天病人就多受一天罪，医者父母心，谁家的人病了，家里人能不急呢？所以啊！得把要用的东西都放的妥妥的，这才是最重要的，做事都讲求一个稳、准、快，只要把事情把握稳了，才能对症下药啊！那时候要是没有耽误，人家或许就不会落下一直咳嗽的病根了，哎！”

听着父亲的叹息看着他依旧心有余悸的模样，我好像恍然明白了，大夫是个很光荣的职业，然而他外表的光鲜必然是一次次殚精竭虑的投入造就的，能拥有它光环的人必定也承受了许许多多不为人知的心酸和煎熬，但内心依然是对这份职业的喜爱和满足。

那一次后，对于父亲，我更加敬重了。

时隔多年，我仍然依稀记得，那时还算年轻英俊的父亲就常常背着一个亚麻色的皮质药箱，一手扶住挂在一侧的药箱，满面红光地跨过那道木门坎，去为别人看病。有时候，早晨天刚蒙蒙亮就出门去，傍晚才回来，有时候是深夜，甚至有时直到第二天才回到家中，裤脚沾满了干涸的泥巴，一问才知道是晚上摔了一跤，掉路边排水沟了，好在那沟不深，有惊无险，那时我真的很担心，很害怕，害怕父亲会遇到传说中的吃人的狼，更害怕父亲就这样一去不复返了。

现在想来已经二十几年过去了，如今的父亲满脸沧桑，岁月已经在他脸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曾经红润的面庞变得干瘪的黝黑，一只失去颜色的眼睛和蹒跚的步履已经是父亲伞上抹不去的烙印，沉浸在遥远记忆里的那个身姿挺拔，淳朴干练的父亲已经慢慢离我越来越遥远，但父亲的精神是我为人处世的路标。如今，父亲始终为人随和和蔼，就像是邻居家的老好人，善于结交朋友，也酷爱三天两头和几位领里乡亲一起喝一杯小酒。虽然父亲有时也会履行医生天职，但大部分都是为家人坐诊，家里的药也都是给自家人备用的。我也时常会怀念那个有着伟大背影的父亲，他救死扶伤无数，但最终却为生活所累，为了供三个孩子上学读书，也为了弥补一家老小的拮据生活，毅然决然地踏上了远赴他乡的打工生涯。不知道父亲是不是也在他乡的月色下，看着月亮怀念曾经那段一去不返的峥嵘岁月呢？这个答案我恐怕需要用一生去追问，去体验了。

而如今，父亲已经两鬓如霜，年过花甲，一只眼睛也看不见了，偶尔会胃痛，腿疼，也时常需要吃药，去医院。

看着日渐年迈的老父，一股不明原由的凄凉与心痛渐渐浮上心头。

儿时的记忆也渐渐附上心头，当时最为清晰的记忆，便是父亲背着药箱出门的背影，记得那个背影尤为高大，因为父亲的职业，总让我在同学间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优越感，当别人问起你父亲是做什么的时候，我会自豪的扬起脖颈，双手叉腰用两个鼻孔看他，底气十足的喊出；“我爸爸是大夫”，那时候，引来了无数的崇拜与羡慕，让我自豪许久。而每当父亲出诊回来后，便会将装着用过的粗玻璃针筒的铁质两头呈弧形的长方形盒子放在炉子上烘烤，烤到盒子里的水沸腾起来，针筒下方的纱布在其中欢快地跳起舞来，空气中密码着浓烈的药味，再等上好一会儿，父亲才将煮过的盒子里的东西一一取出，待放置冷却。盒子和垫底的纱布变得干爽，再将针针筒和针放进去盖好，放回那个神秘的大箱子里。

父亲的家族三代行医，从祖父开始，到爷爷，到父亲已经是第三代，而大爷，三爸也是医术高明的大夫。大爷年迈，是个随性祥和，即是个心灵手巧手艺人，也是个精通中药的家居大夫，因为大爷是在家坐诊歌，不出诊的。三爸和父亲一样都是中西合璧，两相皆宜的学习了很多。爷爷是远近闻名的妙手回春，每年都有很多远处的人慕名而来，拜访求医问药。

但父亲和爷爷的关系并不好，偶尔在一起心平气和的下盘棋，最后却不知怎地，吵起嘴来，之后不欢而散。

父亲跟我说过，家里生活不好是因为自己的名字，起的不好，“贫成”这两个字看起来很不吉利，爷爷更本就不想看他过好，而后面便是父亲的兄弟，老大的名字是“富成”所以生活不会像我们这么难过。

可那个时候我想说，名字对一个人的人生意义并不大，即使一个人功成名就，被人津津乐道，大家是从知道这个人而去了解名字的，并不是因为这个人的名字而去记住这个人的。

前者是主观臆断，后者才是事实根本。所以，我们家穷和父亲的名字并没有什么关系，但看着父亲沉浸在眼角的悲伤，我却说不出口。

或许，我的父亲并不太完美，有时候我们的意见也各不相同，但一如父亲迁就我而我也在迁就他一样，我们都能看到彼此身上的一些缺点，但也在彼此的交谈中加以改正，让彼此都倍加优秀，这才是家人真正的意义。

我或许不能完全了解他，但我会记住他对我说过的每一句话，做个诚实守信善良乐观坚强的人。

每次在我遇挫折困难的时候，只要想起父亲坚实的脊梁和他高尚的职业，我的一切总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以至于我也能成为更好的人，成为更优秀的自己而时刻准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