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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开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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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1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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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父亲的杂货店里当售货员

在女儿未上小学前,我们日常玩得最多的游戏是卖东西。我和女儿轮流扮演售货员和顾客的角色。不变的游戏,重复的角色,我们都不觉得乏味,一直兴致盎然。我也借机教女儿算术,不厌其烦。

其实,我还真当过售货员,只不过在父亲经营的杂货店里。

父亲只有小学文化,原本在家务农,但他是个不安于现状、有智慧有胆识的人,让家里过上好生活,送子女上学接受教育是他的理想。父亲曾做过木匠,做过砌工,甚至还成为了乡里建筑队的一名工程预算员和技术员。改革开放后,父亲敢为人先,1981年在家乡——荣华乡东江村开起了第一家个体经营的杂货店。从此,我们五兄妹和母亲都成为了店里的售货员。

刚开始,杂货店规模很小,父亲把他的卧室隔出一半就成了店铺。自然,父亲是董事长,是总经理,也是首任售货员。当时我已在乡里就读初中,寒暑假期和节假日,我也成为了一名售货员。

后来,父亲在老宅门前起了新平房作为店铺,有库房,有货柜,主要销售日常用品、糖果、小五金、化肥和药品等,价格从几分到几块钱不等。营业范围的扩大,需要更多候补的售货员,于是,父亲在妹妹们六、七岁的时候,就培养她们担当售货员了。

当售货员需要一些技能,父亲深谙此道。我们上岗前都要通过两个训练,一个是口算,一个是珠算。这两个训练过关了,才能独立工作。按照现在时髦的术语,就是岗前培训。

而对于售货员的其他素质,父亲没有任何理论指导,更多是以行动引导我们。

就餐期间听到有人买东西的呼唤声,即使是节日聚餐,也要立即放下饭碗热情开门,不论销售的商品是几分还是几毛钱。我就曾经亲历几次。有次就为一个小孩一毛钱买个鞭炮而开门。但我们全家都没有怨言,一直觉得这是正常之事,能卖掉商品就是我们的幸福。

我妹有次少找了某位顾客的钱,父亲复核发现后,追上一公里也要把多收的钱返还给顾客。

我妹小时嘴馋,趁着售货偷了几颗糖,在上学路上与同学分享,后来被父亲发现,妹妹被痛打一顿。现在我妹妹有时还当作一个谈资当面问父亲:“老爸,您当时下手也太狠了吧?那个痛啊,我一辈子都记得!”

每天晚上歇业后,父亲都要对货物进行盘点,计算当天的营业情况,并做好记录。月底则进行大盘点,计算盈亏情况。在昏黄的灯下,父亲戴着眼镜用算盘反复核算账目的样子一直印在我的脑海里。静静的深夜,父亲拨弄算珠噼里啪啦的声音更显清脆响亮。

不像现在网络发达,村民网购下单就能送到村里。在那个年代,在我们这样偏僻村庄开个杂货店是不容易的,赚到的每一分钱都是血汗钱。我们老家地处德保、田东和天等三县交界,交通不便。父亲开店两年后,我们家到乡里才修通了近20公里的公路,而且还只是土路,到其他县乡还得走羊肠小道。当年最近的商品批发市场在天等县向都镇。因此我们刚开始的进货地主要是向都镇。商品用马驮和人工挑运到家,要花三个多钟头。中间翻越一座大山,几座小山,山路崎岖,很是艰辛。不知多少个夜晚和雨天,我和妹妹们在离家三里地之外的山脚迎接父亲的归来。卸货,喂马,分拣商品,登记入库,忙到半夜是常事。

为了增加营业额,每逢重要节日或圩日,父亲还到乡里赶圩摆摊。为赶个早市,凌晨五点天还没亮,我和两个妹妹睡眼朦胧地跟随父亲赶着马车向乡里进发。在热闹圩日摆摊卖货,是真正考验售货员的能力。货品都没有标记单价,全凭记忆;顾客众多,人声嘈杂,我们既要看好货品防小偷,又要回应顾客的咨询问价,还要口算顾客要支付的货款。我第一次随父亲摆摊卖货时,刚开始手忙脚乱,也不主动与顾客交流,后来看着父亲大声叫卖,面带笑容主动与顾客攀谈,镇定自若,有条不紊地样子,我学了半天,才逐渐进入一个街头售货员的状态。

到我小妹离开家就读初中,最后一位候补售货员——母亲上岗了,此时的母亲已五十几岁。母亲没上过学堂,不识字也不会算数,除了家乡土话,其他语系都不会。做农活,母亲是好手,种田插秧,耙田犁地,样样能干。然而当售货员,对于母亲是赶鸭子上架,没有办法,父亲一个人有时需要替换。但母亲自有她的办法:由顾客自己计算,售货员充分听从顾客的。若是碰到不会算数的顾客,她就请另外会算数的顾客帮忙算!母亲是聪慧的,一个月就会看价格牌,简单的算术也会了一些,我们都对母亲敬佩不已。

在我们四兄妹都出来工作、小妹也就读大学的时候,父亲便关闭杂货店,于2001年元月,和母亲一起双双“退休”,来南宁随我们居住养老,体验城市的生活。从此,我们家售货员的“职业生涯”也结束了。但这段经历永生难忘,是我人生的一笔财富。

2024年12月20日于南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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