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

灯光下，看着镜中两鬓黑发中特别耀眼的那十几根白发，我才真正理解孔子在河边说的那句“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的感怀心情。不知不觉中，我也过了“天命之年”。

一个月来，读小学四年级的小女儿连续参加了她四五个同学的生日，开心不已。

2025年元月的一天下午，阳光明媚，我们在邕江河畔给小女儿庆祝生日。暖暖的太阳，青黄的草地，悠扬的歌声，烧烤的烟火，让人心情舒畅。女儿与她的同学在草坪上追逐嬉闹，放飞童心；围坐一圈的父母群谈笑风生，中心话题还是离不开小孩烦事趣事；女儿的干妈则忙个不停，端着个单反相机“咔嚓咔嚓”记录快乐的瞬间。

孩子的妈妈们打趣着说：“这几个元旦前后出生的小朋友，还真有缘，不会是一起商量好了相约下凡吧？天命耶！”

我不知道她们所说的“天命”与我理解的“天命”是不是相同，但孩子们真是“天命”少年！他们生在盛世中国，享受阳光，享受和平。

我想起了中东乱局，想起了连难民营都不安全的加沙，孩子把名字写在手掌上，以便炸弹袭击时能够被认出。

同在地球村，在不同的角落出生，不同的时期降生，生存的境况却大不一样，难道这就是天命？

天命是中国文化中的一个重要概念，认为个人的命运和事物的发展都是由天所决定的，人们无法改变。宋代罗大经在《鹤林玉露》说道：“且人之生也，贫富贵贱，夭寿贤愚，禀性赋分，各自有定，谓之天命，不可改也。”

我小时候，没有过生日之说。真正知道自己确切的生日，已是大学生。即便如此，为了让学校发给自己的生日券能发挥更大的作用，我把自己的生日报为五月一日，因为我可以用这张券招待可能五一假期来访的高中同学和老乡。在我读小学四年级时候，元旦可能没有假期，即便有，我也一定与伙伴们上山砍柴，为即将到来的春节准备柴火。直至我过了“天命”之年，我也没有过生日的习惯。这也是我的天命？

父亲喜欢按照一本书上的算法给孩子称“命”。根据孩子的出生年月日和时辰来计算有多少两重，来推算小孩的命好不好。我记得他曾帮我也称了，里面批注有一句“一生奔波劳碌”，现在想来似乎也对应。不过后来我又想到，在高三填报大学志愿前，我曾问过父亲，到时填报志愿要报哪个专业？他说，你族兄在百色公路总段工作，就报公路专业吧。就这样我考入了长沙交通学院，就读了土木系的公路与城市道路专业。毕业后我进入劳碌奔波的路桥施工企业，这应该不是我的命，而是我的选择。不然如何解释出生的年月日与我不同，却同样一生无悔从事交通建设的无数同行？

母亲小时命苦，她信命，但她从不算自己的命。她一生保持昂扬的斗志，乐观积极的心态。她常说：“既然命中注定，还算它干嘛，做那些法事还能改命？过好自己每一天就好！”但她却为了儿女迟迟没有男女朋友而着急，问巫婆，请道公。后来，她觉得自己花冤枉钱了，是儿女姻缘未到，晚婚而已。

而父亲既信命又算命，他曾向某个道公问他的寿命，道公掐指一算，说他阳寿可能就60岁，现在父亲准备过85大寿了。这事已成为我们家的谈资。不知那位给他算命的道公又怎么解释。我母亲倒是有说法：“生死有命”，找人算阳寿，没事找事。

杨绛先生在《命与天命》这篇文章中说道：“烈士杀身成仁，忠臣为国捐躯，能说不是他们的选择而是命中注定？”“他们宁死不屈，是坚决的选择。做主的是人，不是命。”我很是赞同。

中华文化历来有系统思维。民间一直有种说法：“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六名七相八敬神九交贵人十养生。”从这里看，命只是第一步，后面还有九个因素。在古代，是男权社会，讲究世袭。人一出生不说家族基因与年代，单就性别不同就基本注定了一个人的人生路线；古人都认为，除了命，还有许多影响人的一世，何况是男女平等的现代社会？

因此，一个人，除了先天命好，还需要有运气和机遇；还需要适合自己的风水，即生活环境；还需要积德行善的一颗心和行动；还需要读书，学习理论知识和谋生技能，提升自身的综合素质；还需要信仰和健康的身体等等。

孔子说“五十知天命”，像孔夫子这样的圣人，到了五十岁左右才真正知道自己生命轨迹和使命，以及宇宙的运行规律，并顺应它，他才真正辞官专职从事教育与传道。

而作为普通人，唯有紧跟社会步伐，坚守自己的初心，望着诗和远方，一路向前了。

就像此时西下的太阳，她周而复始，按照她的天命，以自己独特的光芒，撒向人间，润泽万物，留下她绚丽的色彩，令诗人咏叹，让路人驻足。

犹如脚下的小草，以她不算发达的根系，紧固土地，防止水土流失，永远生活在绿色的大千世界。她没有花香，没有树高，但她是自然界中顽强的生命标兵，给人们带来生机，带来希望，带来快乐。

就像这身边的榕树，叶茂如盖，四季常青，为小草挡风遮雨，让人躲避骄阳。许多悬垂的气根，入土为柱，柱根相连，柱枝相托，成为城市风景。

犹如背阴处的苔藓，不管有没有人欣赏，生命照常萌动，绿意依旧呈现。春天来了，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定不负韶华。

2025年1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