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1993年腊月二十四结婚的,阳历是1994年2月4日,那天恰逢立春。我们的结婚日期,纯粹是我们自己定下的,没请什么算命先生择取黄道吉日。当我和父母说时,他们异口同声地说:腊月二十四好,祭灶节,又是小年,百无禁忌!
我和老武是高中同学,我们从决定在一起到结婚仅仅几个月,因为互相都很熟悉了,就自觉省去了恋爱时间,也算不上是闪婚。
结婚前一个月,没有媒人,也没有什么长辈,老武一手提着西凤酒,一手拿着高粱饴糖,去到我家,吃过饭他问我父亲:老爸,你看我们是年前结婚,还是年后结婚?老爸毫不犹豫地说:我看就年前吧!因为94年被民间称为无春年,没有春天在一般人看来总是不太好的,再加上老武上来就喊老爸,我的父亲怕是太过高兴了吧,一激动就立即允了,抓紧结吧,再说女大不中留啊!我那时已经是妥妥的大龄女青年,都能享受18天婚假啦!
我父亲教书育人一辈子,他信奉的是读书,知识可以改变命运,并且在他的心里男女都一样,不论是闺女还是儿子,只要想读书,他会一直供养,不管到什么时候,不管花多少钱,但就有一条,结婚时没有陪嫁,因为在他看来,该花的钱都已经花了,在父亲的同事中,女孩读完初中上高中的,还真是少之又少,何况我们姐妹仨都不止读了高中,谢谢父亲培育之恩!
我的大姐和二姐结婚都在八十年代,他们不仅没有嫁妆,也没有婚礼,大姐结婚时,是大姐夫一个人骑着自行车,到我家把她接走的;二姐和二姐夫是旅行结婚,轮到我这个小女儿了,父亲居然拿出1500块钱,并拜托在税务局工作的一个亲戚,在家具城为我买了一套组合家具,乳白色的,很漂亮,我很喜欢!我对父亲表示感谢时,父亲却说其实钱是我自己的,并不是他给的。原来我上班后,父亲就让我把每月一百多块钱的工资,上交50元给家里,我原以为是我的生活费呢,没想到是零存整取!感谢父亲的明智之举!
家具有了,大头着地,母亲说还有些小零碎,就让我自己买。首先新人的衣服,里外都要是新的,找个星期天我们俩准备一起去买。老武也拿来1500块钱,说是他父亲给的。我们也没想着去南京上海,就去最近的徐州,早上去晚上回,在徐州的白云商场买了衣服和鞋子。
直到我们结婚以后,老武才和我实话实说,原来他拿来买衣服的钱,并不真是他家里给的,而是他好说歹说向他工作的财政所借的,以后单位每月再从工资里扣还,他说得小心翼翼,我听得云淡风轻,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钱少了点吗?日子还不是照样过!
买好穿的,又一项重要任务完成,遇到我不上班的时候,我再约上好同事或好闺蜜,和我一起逛街购买结婚用品。母亲说箱子就不要买了,就用我上淮安上学时的箱子,我感觉也行,粉红色的,也好看,看着一点也不旧,花钱的地方多着呢,能省就省点吧!
当诸如脸盆、盆架、毛巾、肥皂、台灯、洗澡桶等被我逐一搬回家,看着一屋子鲜红喜庆的东西时,我不禁满心欢喜!腊月二十四逐渐来临,属于我的婚期就要到了!
真的快到结婚的时候,母亲忍不住又和父亲唠叨,说最小的闺女结婚了,还是办酒席吧,哪怕摆两桌也行,父亲左思右想最终同意了。酒席一共三桌,我的同事和朋友加起来一桌,父亲的同事和邻居一桌,还有就是家人,连我的姑姑都是来家里正好赶上的。
结婚的头一天,我淮商的同学阿远从泗阳赶来,在我几平米的小屋里,我们欢乐聊天,相拥而眠,面对青春落幕,新生活开启,我们都颇有点感慨,有点激动,有点不舍,但更多的是对未来的向往!我们兴奋得根本睡不着,躺在床上,海阔天空地神聊,最后不知何时睡着了,也不知不觉到天亮的时候了!
结婚当天的头等大事,就是沐浴、化妆。我高中时的两个好友大赵和可爱张,在我一大早在四合一澡堂洗过澡后,她们就一路陪着我到工人路上的太阳坡美发,到月亮坡美容、化妆,因为这两家可爱张都非常熟识,所以无需等候,全程绿灯,我全部搞定,回到家还不到上午11点。
因为我平时一向素面朝天,从来不化妆,当打扮一新的我,出现在大家面前时,二姐家4岁的儿子立即大喊大叫:大老虎来啦!我只是浓妆没有艳抹好吧,小家伙实在是大过夸张!众人见状,不由哈哈大笑!
中午我们都到南关中学门口的仁和饭店喝喜酒,书店的同事来了,还一并带来了单位的礼物,是一对暖水瓶和一个床罩,水瓶是红色的,床罩是黄色的,鲜艳夺目,我自是喜欢!谢谢大门市,谢谢陈主任!去年底,从同事的朋友圈里得知,当年干练的陈主任竟然离世了,她也就七十露头吧!不由对生命又是一通感慨!
那时老家有哭婚的习俗,就是结婚当天,新娘子离开家时,要哭,母亲也要哭,哭代表依依不舍和深深留恋,我二姐夫对我喜笑颜开的母亲说:老妈你等会哭,就一个人到锅屋哭吧。母亲听了笑着说:大喜的日子,我哭什么的!大家又都哈哈大笑。
接新娘的车子,我们还没吃好饭就到了,老武显得很是着急,说是必须12点之前发车,因为他们家里要等新娘到了才能开席。大姐说总得敬完酒吧,总对送走外地的同学吧。除阿远外,我们宿舍的老四也来了,老九和阿顾,人没到,礼物到了,老九的礼物是一条方形的大红头巾,我保留至今,只是不久以后,她就一直失联,也不知现在到底在哪里?
酒席结束,客人还没散尽,我到家换上红大衣、红皮鞋,套上一条黑色踩脚裤,老武就一手举着伞,一手把我拉着走了,我居然没有一丝伤感,笑容满面地跟着他亦步亦趋,母亲家当时在南关小学里最南面教育局宿舍的最里面,穿过长长的通向门口的小路,我居然一次也没有回头!
迎亲的车有两辆,一辆是北京现代,一辆是上海大众,这在当时,不说是顶级,也够人羡慕的了。车子是老武的大哥找的,我们俩结婚,作为家中老大的他,不仅出力还出钱,我们的电视机和席梦思都是他们送的,谢谢大哥大嫂!后来我们还用酒席的礼钱买了半自动洗衣机。万事俱备,只待过日子了!
从宿迁城里到他的老家皂河,不过就半小时的车程,但遇桥一定要停下来放鞭炮,路上遇到闹喜的,也要停下来发糖散烟,我一路和伴娘说说笑笑,很是开心。她们一个是我高中同桌好友影的妹妹玲,一个是我高四同学小力,一个代表娘家,一个代表婆家,一个送,一个接。我们少了许多结婚传统的繁文缛节,一切从简,没有什么食盒,我的箱子里也没有什么果子、米面,也没有换鸡腿之类,父亲说新事新办。
终于到皂河了,他家酒席是在家里办的,一院子都是人,厨师正在忙着做饭,客人正在等着入席。我们到门口,放过鞭炮以后,又遇上堵门,一帮亲戚朋友堵在门口,非不让我们进去,老武的三娘和大姐,又使劲把我往里推,好不容易进了门,终于松口气,刚才帮我挤进门的三娘又让我和她一起到地里给已故的老爹和奶奶烧喜纸。
等我上桌吃饭的时候,天几乎都要黑了,奇怪的是我居然也不感到饿,公婆逐一向我介绍那些本家和亲戚,我不住地点头,不住地微笑,脸上的笑肌好像都要僵了,终于结束了,本以为可以好好休息了,大支说还有最回一项戳窗户,我也不懂,反正有几个同学在外面,有人撂筷子,有人唱,什么一戳金,二戳银,都是一些吉祥如意的话,我们俩的那几个同学,绝对给力啊,一大早就来了,还自觉滚起床来,他们以为是金童一个个呢,哈哈,笑死我了,到底不是孩子,经他们滚来滚去,我们新买的麒麟床垫都没有什么弹性啦!不过我真是从心里感谢他们,有的人走着走着就散了,但多少年来,我们一直相伴前行,抬头可见!
结婚第二天是回门的日子,婆家又准备一桌人,我家两个弟弟来瞧客,虽然他们年龄不大,按照风俗,还是上宾,还要坐上席,吃过饭,我们就起程回家,但一天之隔,曾经的家,已经变成了娘家!婆婆跟在后面咸:早点回来,太阳落了回家,老婆婆会瞎眼睛的!怎么可能,当然是迷信!
我们结婚后不久就是春节,过年时又流行家家接新娘,在大姐、二姐家吃过饭,就赶上上班啦。我的人生大事终于完成了。
那年我结婚的情景,一直在梦里,一直在心里,一直鲜活,挥之不去,历历在目,不曾忘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