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园结义”

    作者：孙巨才

    沁河县杨树乡的境内有一个三条公路的交叉点，距离几个邻近的村庄都是三里半，交叉点的北邻有一个规模不小的养鸡场，养鸡场紧靠公路有一个简易棚，棚里有人卖茶水、零食和香烟，给来往的人们提供了不小的方便。
杨树乡政府财政所的荆顺利所长经过多方考察，看中了这个发大财的风水宝地，做足了多方面的准备，决计要在这里干一番宏伟事业。
春风送暖，日上中天，五十一岁的荆顺利所长在这个简易棚里摆下了丰盛的酒宴，要隆重地宴请两位其貌不扬的“财神爷”。
第一位“财神爷”就是养鸡场的主人姬生金，四十九岁了，是个很能吃苦受累的养鸡专业户。养肉鸡这个玩意儿，市场变化不定，有时挣钱，有时赔钱，他的养鸡场虽然美名为“凤凰园”，但这群“凤凰”并没有给他带来理想的收益，只娶了一个儿媳妇，就让他清零了存款，而且还负债累累。
第二位“财神爷”是县城“仙翁炒鸡店”的主厨名师曹吉祥师傅，四十五岁的年纪，年富力强，技艺高超。他深得秘传的特色名吃“仙翁炒鸡”一煸二炒三煨，使得鸡肉香和料香融为一体，制作完成后，料香不失本味，鸡肉酥嫩有弹性，辣而麻，麻而香，香满心田，好吃不上火，健康又营养，是实实在在的舌尖美味，在方圆百里很有名气。他的儿子考上了郑州大学，每年的上学花费压得他气喘吁吁，极力想换一个能挣大钱的福地。
姬生金听荆顺利所长说他有办法能叫“凤凰园”年利润翻番，早早就坐到了荆所长的身边热情聊天。曹吉祥师傅听荆顺利所长说能叫他的月工资加倍，就骑着电动车飞一样地来到了“凤凰园”。这两个人围着酒宴桌子团团坐定，就迫不及待地催着荆顺利所长快快说出能挣大钱的详细打算。
荆顺利所长老谋深算，微笑着品完了紫砂壶里的龙井茶水，吊足了这两个人的胃口，然后才缓缓说道：“如果在咱脚下的风水宝地开个‘凤凰炒鸡店’，我保您俩都能发大财。姬生金老弟光养肉鸡也发不了财，市场上猛地一降价，不卖又不行，能叫你赔死；曹吉祥老弟在县城给人家干，手艺再好，挣再多的钱也是人家的。如果您俩人合作起来，姬生金老弟供应的肉鸡价钱平稳有利，只赚不赔。曹吉祥老弟的‘仙翁炒鸡’能够无本经营，借机（鸡）发财，售后结算，互利双赢。恁俩想一下，这样可行？”两个人听了拍手叫好。只是姬生金担心，若将临时的简易棚改建成正式的大饭店，会遭到政府土地部门的强拆。曹吉祥害怕营业执照、卫生许可证等等很多证件办不下来，还有这盖饭店的先期投资，这大笔的款项从何而来，想一想就叫他害怕。
荆顺利所长听了哈哈大笑说：“对于恁俩来讲，这些事你们想都别想，根本办理不成；而对于我来说，只是小菜一碟，全都包在恁哥我的身上了。”
姬生金和曹吉祥听了此话，如同受苦受难的人遇到了观世音活菩萨，就一人拉住荆顺利所长的一只胳膊紧紧不放，要求立即商定具体规划，生怕荆顺利所长撤了梯，让这个宏图大业成了空想。
荆顺利所长说：“且慢，我本事再大，离了这个贵人啥事也办不成，咱们还要热烈欢迎这个贵人闪亮登场。”姬生金和曹吉祥认为这个贵人肯定比荆顺利所长的官职要大好几级，就赶紧加倍清洁场地，整理个人卫生和服装，生怕怠慢了贵人，给贵人留下什么坏印象。
等了好久，贵人方才姗姗来迟。姬生金和曹吉祥大失所望，竟然来了一个蓬头脏衣的三十出头的残疾男青年，走起路来左胳膊弯曲在腹前，两腿朝一边一瘸一拐，晃晃悠悠地来到了荆顺利所长的身边。荆顺利所长对他低头哈腰，把他请到了酒宴桌的首位坐下，接着为他摆上了酒杯、茶杯和筷子，倒上了一杯酒，恭恭敬敬地捧到了这位贵人的面前。
荆所长看着姬生金和曹吉祥疑惑不解的神色，立即向他俩介绍道：“这就是咱们的‘财神爷’，是个捡破烂的残疾人，也是个三十二岁的大龄男青年。他本来长得身材健壮，容貌俊朗。有一天起大早去焦作批发水果，天还没亮，在路上惨遭车祸，肇事车辆逃之夭夭，他被好心人送到焦作五院紧急抢救，侥幸留下了这条性命。他现在有三级伤残的残疾证，左上肢肘关节以下缺肢，右下肢膝关节以下截肢，虽然政府慈善机构出钱为他装上了假肢，用衣服一盖，外表看不出来，但走起路来嫌地面还是有点不平。他低保金不够花费，别的活也干不了，只好每天捡点破烂贴补生活。他看到同龄人的孩子都会去打酱油了，也想结婚成家。有人讥讽他是“坐飞机放屁——想（响）得高，要不是爹妈给他起了个“陶德生”的好名字，他怎么会能“逃得生”？早就去火葬场化成云烟了。笑话，笑话，真是笑话！陶德生老弟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陶老弟呀，你的这两位老哥能不能发大财，就全靠你了！”
陶德生用右手端起酒杯，“吱”地一声把杯中酒喝下，酒兴就上了头，非常激动地说：“俺真是烧高香了，捡破烂捡到了荆所长的门上，一拉嗒，两拉嗒，就熟识了。荆所长硬要和我这个穷光蛋、残疾货交朋友，还说有机会给我找个活干。哈哈！天上掉馅饼，真是砸到我这残疾货的头上了。荆所长啊，您叫我干啥就干啥，我不怕吃苦下力，拼死拼活拼命干，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您的大恩德！”
荆所长说：“您既然看得起我，认我当朋友，我绝不会亏待你。我们三个人决定就在咱们现在坐的这个风水宝地新建一座凤凰炒鸡店，聘请你来当经理，负责领导工作，也不让你干啥活，请你千万别推辞。”
陶德生觉得荆所长是在说笑话，拿他这个残疾人开心逗趣，“噗”地一下，把喝在嘴里的茶水全喷了出来，连连摆手说：“那会中？那会中？还是你当掌柜吧！别看我只有一只右手，我照样能干活，决不会在这里吃闲饭。”
荆所长说：“只有你当上了这个大经理，才能够娶上好媳妇；如果你不当这个大经理，哪个傻女人愿意跟你这个残疾人？”陶德生低头不语。荆所长掏出一打钞票塞到了陶德生的怀中，关心地说：“从现在起，你每个月工资就是3000元，这是你第一个月的工资。你酒足饭饱之后去理理发，洗洗澡，再买两身当经理穿的好衣服。明天，咱就在这里开始准备盖新房，你在这里全权负责看管建筑工地。”
陶德生站起了身子，激动地说：“酒是粮食精，有你这杯酒垫底，我不饥不渴，立马就走，一切往前赶，我绝不会拖拉误了场！”
陶德生说罢就要离开，荆所长撵到外面低声问道：“你的残疾证和身份证都带来了吗？”
陶德生说，都带来了，随手掏出来交给了荆所长。荆所长笑得十分开心。陶德生嘴里哼着小曲，开起电动残疾人三轮车霎时间就跑得老远老远。
闷在鼓里的姬生金和曹吉祥迷惑不解，不知道荆所长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异口同声地问：“荆所长你为啥不当经理，弄个残疾人来这儿当经理？”
荆所长语重心长地说：“我现在大小是个官，出面开饭店合适吗？陶德生有三级伤残的残疾证，根据国家有关规定，对从事个体经营的残疾人，都是免交税费的政策，工商执照工本费和卫生检疫也有优惠政策，工商行政管理部门应当优先核发营业执照，凭营业执照由市残联一次性给予5000元的开办经费补助，并根据需求提供小额贷款。对经营困难的残疾人免收个体工商户管理费、市场管理费、年检费，并在场地、摊点、摊位等方面提供方便，3年内免收管理类、登记类、证照类等13类行政事业性收费。恁俩说说，不叫他当经理叫谁当经理？”
姬生金和曹吉祥佩服得五体投地，连连惊呼：“高，高，实在是高！”
荆所长悠闲地喝了几口茶水，接着又说：“咱养鸡是幌子，炒鸡是招牌，捞钱是目的。现在国家号召精准扶贫，咱要充分利用这个好政策，国家扶贫款的光咱不沾白不沾。咱要把陶德生申报成精准扶贫对象，申报一个养鸡的扶贫项目，养鸡炒鸡一体化，资金到户，干部帮扶，大把的钞票就哗哗哗地流到咱这里来了。”
曹吉祥疑惑地说：“听说申报扶贫项目可难了，申请报告、帮扶项目表、村审核、乡复核、县审批、省报备、村公示，关关难过。项目验收由村组干部、帮扶者、乡扶贫专干、财政所等层层把关。报账必备验收单、项目发票、扶贫办审批、财政局审核报账、资金拨付村账或直补卡。国家的钱也不是好花的。”
荆所长微微一笑说道：“你说的一点都不错，实际上办起来要比你说的还要难；但对于我这个财政所长来说，一切都不是问题。”
姬生金和曹吉祥听罢此话，就对荆所长说：“一切都靠你谋划捞钱，你不到场，没人给我们罩着，我们心里不踏实。”
荆所长说：“我是不能来的，但我可以叫我的妻侄管杀鸡，小姨子做招待，您嫂子管收银，您嫂子就代表我了。”
姬生金和曹吉祥为了以后和荆所长拴牢关系、精诚合作，就强烈要求和荆所长结拜为异姓兄弟。
荆所长神秘低语：“两位老弟的心意我领了，只是愚兄正吃着官饭，公开和你们搅到一起对你们不利。我只能在幕后摇摇鹅毛扇，当个二孔明，遥控指点你们。你们若是害怕关系不牢靠，拴不住陶德生的心，就和陶德生结拜好了。挣钱不挣钱，全在陶德生。汉代已有刘关张桃园三结义，千古留名；如今若有姬曹陶鸡园三结义，流传下来也是一个千古佳话。”
姬生金和曹吉祥认为这话很有道理，连连赞叹：“妙妙妙，到底是当官的人，就是比俺老百姓的智谋高！”他俩决定明天中午就在凤凰园养鸡场举行姬曹陶“鸡园结义”的隆重仪式，一定要为这个“扶贫项目”奠定牢固的组织基础。
他们期待着，“凤凰炒鸡店”这个“蜀国江山”能够早日建成，盼望着，这个“扶贫项目”能够尽快地投入捞钱运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