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树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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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通往故乡的方向，往北，北之北。
“铿锵、铿锵”的火车碾压铁轨的声音，阐释了旅途的意义。
一个女人半梦半醒。意念中急切，兴奋而又低沉。
一个随丈夫远走他乡的人，抚膺而息，
涂满城市的霓虹和留有最初的湿气，年年疼痛。
苦坐在卧铺上，不知是哪里，有浸透药的味道。
追求的过程，坚硬的乡音和亲情，沉睡不醒。
千里迢迢，穿越千山万水，匍匐在列车上，屏息的嘴唇，
所有的声色，逼仄深陷于太多的救赎，以孤独挽住孤独。
故乡和青城是牵挂的两头，总是一个回不去，一个尚未到达。
用一辈子等待、重逢，再相逢。
人不可有悔意，不得不在苦难里，安身立命。
一枝玫瑰的馨香，荼靡了几度光阴？！
内心敞亮之际，恰好走上里故乡的街道。
2
同窗度，终身便是千丝万缕血脉相关的亲人。
四十年了，早已不是青春年少的他了，也不是小鸟依人的她了。容颜已改，初心未变。
看见你笑我就笑。“当爷爷了吧？”“当姥姥了吧”......唠起嗑来，满满的喜悦，脸上眨着光亮。
眼睛花了，鬓发白了，步履蹒跚了。脱落的牙齿，嘎嘎的笑声，斑驳了这个夏天。
那曾经一起玩大的闺蜜，已经没有了当年的羞怯，在唠叨的絮语里已是练达；
那同桌几年的男生，十八岁的影子隐隐约约，在纷繁的问候间不再闪倏。
可笑的青春疏忽，匆匆不问的风情，拉伸成青春的书签。拼搏，奋斗，谋生。
或为官、或经商、或做工、或务农……没有谁的生活是容易的。
已是过眼云烟，摇曳在苦乐年华的皱褶里，荡漾着涟漪似有似无的笑靥。
掌心相握，暖风拂面，烟雾缭绕，轻轻颤动了一下。
锈蚀了的心扉，打开了，倒映着流年瞳孔的印记，洒落，一片片青涩的碎片。
一如潺潺流水的故事和一集集影片的镜像涌出来。
那个油嘴滑舌，拽女生辫子，书包放蛤蟆，气的女生跳墙的男生；
那花枝招展，摆弄着莲花指，喜欢跳舞的女生，笑盈盈的。让回味中的校园只有春天。
上房揭瓦，爬树抓鸟，抢酒糟，捡煤渣，刨茬子，偷杏，摸瓜......
玩一遍遍丢手绢、过家家的儿戏。乐此不疲。
冰棍多少钱一根了？汽水多少钱一瓶？面包多少钱一个......
簇拥着，欢笑着，叫着对方的乳名，笑中带泪，是不是会笑回那一年是哪一年呀。
没有了玫瑰之约，苦难的泪水淬取了寂寞的咸味，浸透骨络。
无所谓功成名就，人生没有虚度。大功告成，颐养天年，尽享天伦之乐。
“哄孙子累吗?”“看外孙女累吗”……一笑了之，累并快乐着，忙碌并幸福着。
当年的老师也来了，古稀之年，欣然前来.
虽然桃李满天下，仍然记得每个学生的名字，个性的事件。
“某某数学成绩好，偏科。”“某某顽皮，把扫帚放到门上，砸了哪个老师。”
“某某早恋了”……如在眼前刚刚发生，唤醒了不老的记忆。
尽管有人逝去，有人病了，不能相聚，不无遗憾。
曾经梦想当歌手的老男孩依然深夜而歌。便在不经意间，潋滟一笺夏的心雨。
夏雨飞花的执意，无须拾起，拈着花溪流淌的心迹。
清浅若虹，只是阑珊于枝头的留白。
3
田野茫茫，庄稼青翠，花朵飘香。
在烟雨濛濛里，去孟家段水库，欣赏水色的旖旎，鸥鸟疏影翻飞，
像一串串音符沉陷芦苇荡，气息沉浮。
弥漫着尖锐的鸣叫，一再重复的节律之中。
在晴天蔽日，翻越青龙山，群山前呼后拥，在八虎山庄。
八虎无虎，毫无畏惧，纵横而又通畅。
青蛙和蟋蟀在这个夏天找回，高喊一声，吐故纳新。
呼唤一缕长风吹醒山庄。
以同学的名义，敞开一切心灵。
没有了扭捏傲娇，没有了紫气东来，唯有早已荡开迷惘的水草。
每一个眼神，都是灿烂的事物，寻找一处驿道，寻找早年失传的神话。
记忆没有模糊，语音没有混沌。
不想破译一封遗忘的旧信，解疑曾经消逝的背影。
有人渐渐离去，有人还在迁徙，一阵喜泣，是一道来自虚空的闪电，幻象丛生。
认真生活就可以找到，生活藏起来的糖果。
虽然牙已掉，味道是永恒的。
4
回到上过学的学校，一起玩过的地方，一起参观过的王府、
看过的电影院、逛过的民族商场、老市场......一起蹦蹦跳跳走过的台阶，
那曾经与闺蜜一起住过的老屋。
像是要从尘世中打回原形，日月轮回，青山依旧在，但已旧貌换新颜。
小镇已经不是当年的小镇，地方也不是原来的地方。
在白音杭盖吃一张蒙古馅饼和吃一袋牛肉干，在王府后花园的树叶上，
写下千年的乡愁，来客亦是归人。
喝第一杯酒，说一声，我们相聚真好！
喝第二杯酒，健康就好；
喝第三杯酒，活着就好，四十年再聚首。
喝吧，不醉不休，喝下整个家乡的山水，记下这炊烟与家乡菜的味道，
记下这情谊与乡愁，蝉鸣和蛙声。
爱上这尘世里，所有亲近和温暖的背影。
每当太阳当空，一条路在阳光下闪耀。
故乡，也在路的尽头闪耀。
迟暮花未央，夏天带着青翠的声音来了。
一张张皱纹的脸上露珠一样新鲜，眼睛发出柔和的光辉。
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期待再相聚。
而此时，与这场盛大有关。唯有感谢和祝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