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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万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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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4/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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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忘的启蒙

我的启蒙学堂叫杨庙小学。

校门坐北朝南,呈拱形,双扇大木门,中间有两个锃亮的铁门扣。木门和瓦檐间有一块白石灰抹的长方形壁面,上书“杨庙小学”几个遒劲大字。

进门是一个院子。两排小青瓦平房,火砖墙,玻璃窗,大小屋子间杂,大的作教室,小的作办公室和教师寝室。前面是大礼堂。

房子围出一个长方形院坝。院坝前方有一个小花园,里面种着一丛月季,枝繁叶茂,长得比大人还高。从春到秋,火红的花朵一茬接一茬悄然绽放。院坝另一头有一座乒乓球台。从学会打乒乓球起,它就成了我们课间追逐的地方。两块自锯的木板,一个小小的乒乓球,抽来挡去,承载了童年多少的欢乐。当然,眼泪也是有的。还记得五年级时,为了和男生抢台子,我们女生还和他们打了一架。大家弄得一身泥,还被老师“请进”了办公室。委屈、难过化成串串冰凉的眼泪滑过脸颊。结果,那天的课间,谁也不准玩乒乓球。

院坝接着大礼堂,土地面,宽阔但不平整,可以跳绳、跑步、踢子、打成。下雨天,体育课也是在这里上的。礼堂前面是一个台子。我们在上面表演过节目。集会时,老师端坐上面铿铿有力地讲,我们坐在下面认认真真地听。

爬上石阶穿过台子跨过一道门,有一间低矮的瓦房。这是老师的厨房。厨房外的路边,有一口水井。学校师生用水都去这里挑。

礼堂另一头也有一道门。出门,前面是厕所,右边有一块小菜地。爬上厕所右边一道短坡,有一块大平地,一年四季铺满葱绿细草。那是学校的操场。操场尽头,连接着一块约有半亩的土地。那是学校的劳动实践基地。

听父母说,杨庙小学的前身是一座庙宇,三进的院落,一直香火鼎盛。解放后,庙宇改成了学校,叫杨桥小学。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原中山乡东风大队修建农场,相中了它的木料。大部分木料被拆走后,村人把剩余的房屋拆来建在了现在这个地方,改名为杨庙小学。

我幼儿园和小学六年的时光就是在这里度过的。我读书时,它还是一座完小。1999年,我从联合调回这里任教时,它就只剩两个班了:幼儿班和四年级。2001年,随着学生人数的减少,杨庙小学幼儿班也办不起了,唯一一个班的学生也全部合并到了中心校,它就结束了自己的历史使命,从此,一直闲置在那里。

如今,20多年过去了,学校早已不复原来的模样,可那些教育过我的老师,那些在老师身边受教的启蒙岁月,如梦般美好,至今仍让我记忆犹新。

六岁的我,抬上桌子搬上板凳进入杨庙小学读幼儿园,用农村的话说开始“发蒙”了。教我幼儿园的是牟老师。她算得上是我真正的启蒙老师,可如今的我已忆不起曾经和她相处的点滴,倒是后来调到中山任教后和她共事了20余年。牟老师人微瘦,脸微黑,但能歌善舞,尽职尽责,特别爱护孩子。想想小时候,她定也是如此对待我的吧!那时候,幼儿园是要教知识的。那我人生中念出的第一个拼音是她教的吧?我读出的第一个汉字是她教的吧?我的“开笔礼”也是她手把手教我完成的吧?……

杨老师,教我一至三年级。他的脸上时常挂着笑,说话和声细语,特别慈祥,如一位和蔼的长者。我们小孩子一点也不怕他。现在的杨老师已是耄耋之年,但他的身体仍然佷硬朗,每次碰到招呼他,他仍是满脸笑意,慈祥如初。

四年级,我们换成了周老师。周老师是外乡人,毕业于峨眉师范。他是杨庙小学来的第一个中师生。他的到来,为杨庙小学注入了一股青春的活力和生气。周老师给我的第一印象是瘦,但并不显颓废,一副精神抖擞的样子,尤其是厚镜片下的那双眼睛,特别有神。周老师普通话讲得好,课上得好,还会把拇指搬来藏在手心里逗我们趣。他教育有方。每次我们犯了错,他不打不骂,总是把我们“请进”办公室,耐心地说服教育。课上,周老师给我们讲故事,教我们唱歌,教我们跳舞,教我们画画,也教给我们做人的道理,其他班的学生特别羡慕我们。课下,他的周围总是围满了学生,有我们班的,也有其他班的。

学校里最威严的是李老师。他是一位很严肃的老师,脸上鲜有笑容,走路常迈八字大步,双手半握拳有节奏地在左右两边甩成半圆,威严又有气势。在学校,只要他盯谁一眼,就吓得他(她)心发颤。所以,在李老师面前,我们总是规规矩矩的。偶有男生不听话,就会被收拾得很惨。记得高我一个年级的几个男生上课打扑克,被李老师逮住了。李老师既没打他们,也没骂他们,怎么教育他们呢?把扑克收缴了烧成灰,溶进开水倒在碗里,摆在学生面前,让他们每人喝一碗。“扑克水”喝过了,李老师放学回家还走一路告一路“状”。于是,每个学生回家再吃一顿结实的“笋子炒肉”。李老师教书时间长,好多学生家长的家长他都教过,又任学校的主任教员,威名一届届传下来,再调皮的学生在他面前也变得循规蹈矩了。

李老师擅长教数学,他的最佳搭档就是刘老师。刘老师是一位女教师,语文是她的强项。他们合作教高年级。刘老师高挑身材,方脸短发,大眼浓眉,说话中气十足,做事雷厉风行,语文课上得极好。她教育学生也自有一套。记得当时我们班只有6个女生,一段时间也迷恋过玩扑克牌,经常放学了不回家,邀约躲在学校不远处的山坳里打六家。有一次,刘老师下班回家把我们逮个正着,吓得我们一窝蜂呈鸟兽状逃散了。回到家里,我的心里一直忐忑不安:刘老师会怎样处罚我们呢?会像李老师一样请我们吃“扑克水”吗?会告诉我们的家长吗?……好不容易熬到第二天。来到学校,刘老师既没请我们吃“扑克水”,也没告知家长,只是上课抽我回答问题,我惶惶然不知所云。“苏万娥,去弯弯那儿去找一找有没有答案呀?”刘老师面带微笑,不疾不徐望着我。腔还是那个腔,调还是那样调,我却羞得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从此以后,我再也不玩扑克了,学习也更认真了。

当年,学校的劳动教育也抓得特别好。平时,我们除了扫教室、礼堂、操场,还会帮老师打扫办公室和厨房的卫生。到了高年级,每到中午,我们就要轮流到学校厨房后面的井里去给老师打水、提水。学校有自留菜地,老师种菜,我们也要去帮忙。四五月间,莲花白蓬松成大大的绿球,外面的叶上却满是洞洞眼眼,条条青虫又肉又大,躲在叶缝间。人小眼尖的我们总是细心地扒拉开每一片叶子,把青虫一条条捉下来喂鸡。学校的劳动实践基地里,老师组织我们种过玉米,栽过油菜,点过胡豆。五一前后的农忙时节,学校照例放一周农忙假,我们学生还会邀约在一起到刘老师家帮忙干农活,收菜籽,栽秧子,或在田里追逐打闹,忙得不亦乐乎,玩得也不亦乐乎。每次,刘老师都会买许多好吃好喝的招待我们,我们开心,老师也开心。我常想,我们那个时代的人对劳动有那么深刻的体悟,和当年老师对我们的劳动教育、劳动引领和劳动培养分不开。

说到帮老师打水,还有一个故事呢!那一次轮到我了。我兴冲冲地提着红色大塑料水桶来到井边,把水桶提手上的绳子系在长竹竿上,然后小心翼翼放到井里。等桶子挨到水面,竹竿使劲往下一捅,桶子灌满了水就往上提。不知是不是我太心急,水桶提到半程居然撞到井壁的石头上,破了一个大洞,水也漏光了。我提着一个空空如也的破水桶站在井边,不知所措。怎么办?是躲起来还是主动去认错?怎么给李老师说?他那么严厉,会怎么惩罚我?我怵怵地站在井边,惊慌从心里蔓延,像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咬,惶恐不安。最后,我想起平时刘老师教育过我的话:一个人做错了事不要紧,重要的是勇于承认。对,做错了事就要勇于承认!于是,我鼓起勇气提着破水桶来到厨房,低着头小声对李老师说:“李老师,我把水桶撞破了……”然后,默默地站在旁边等待着李老师的“狂风暴雨”。可李老师这次却并没有大声训斥我,只是和平常一样端着一副严肃的样子,轻描淡写地对我说:“破了算了,回教室去吧!”我揪着的心终于放下了,赶紧一溜烟跑回了教室。但当时的我怎么也不明白:一向严厉的李老师怎么就不惩罚我呢?那天的他怎么那么和蔼呢?

当然,最快乐的劳动就是植树了。记得那一年春天,李老师和刘老师买回了一些水杉苗,在院坝里和校门前用白石灰画好树坑地点,分了组,就叫我们种。我们兴奋地扛上从家里带来的锄头,来到坑点。李老师和刘老师先指导我们合作挖一个大坑,然后让女生扶树男生填土,再把填的土踩实,浇上水。一棵棵树苗笔直地站在校园内外。我们丢下锄头,围着树苗转着圈圈,唱啊跳啊,心里的那股高兴劲儿就甭提了……

时光赶着我,我追着时光。转眼间,三十多年就这样走过了。世事变迁,沧海桑田都变了模样。经过岁月的洗礼,当年威严的李老师已在几年前入土为安,长眠于故乡的土地;英姿飒爽的刘老师也年逾古稀,大多时候在城里含饴弄孙,尽享天伦之乐。周老师呢,临近退休,如今仍和我在同一所学校任教。小时候,他教给我知识;成为同事后,他又指导我教学,教我为人处世的道理。算起来,我们既是师生,也是校友,还是同事,这是什么缘分哪。人都说,流水的学生铁打的老师。周老师,他把一生的大好年华都奉献给了中山的教育事业。如今,他也已两鬓斑白……

现在,我还时常路过杨庙小学,虽然它早已不是当初的模样。只有当年我们亲手种下的水杉树,虽然叶子绿了又红,落了又发,树干一年比一年粗,但依稀还保留着童年的记忆。望着高大挺拔的它们,脑海里总会涌起那段曾经的过往……

永远难忘我的启蒙学堂,永远难忘我的启蒙老师,永远难忘那段启蒙岁月。它是我人生起航的地方。从那里出发,我一个脚印接着一个脚印,走向时间的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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