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佳节倍思亲。日渐浓郁的年味,勾起了我的乡愁,让我不由地想起儿时的故乡。
记忆中故乡对年很重视,年味也很浓。
家家户户都要备年货:杀年猪、磨豆腐、打糍粑、酿酒、炖鸡宰鹅、清洗年货、贴对联……村子里到处充满浓浓的年味。
大山里的老家,家家户户都养猪,都要杀猪过年。杀年猪对乡亲们来说是喜事,天还没亮就起床做准备,邻居们也会来帮忙,这也是这家人感谢邻居们一年来帮助的好时机。主人把猪肉、猪血、猪肝、猪杂……做成一碗碗丰盛的菜肴来招待邻居。杀年猪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制腊肉。腊肉是乡亲们一年到头最重要的肉食,过年吃的腊肉叫年干肉,吃了寓意来年顺顺利利、和和美美。除夕那天,母亲将煮好的年干肉切成块,一家老小用筷子夹上一块,细嚼慢咽,那滋味现在仍让人回味。
在老家过年是要磨豆腐的。先是精选饱满的黄豆,选好的黄豆用石磨去皮后,用晶莹透彻的山泉水浸泡,待豆子发胀后,便开始磨豆浆。以前是用手推石磨来磨豆浆,一般是一人喂料,两人拉磨,现在电动打浆机代替了石磨,磨一桌豆浆几分钟就好了。磨好豆浆后,点豆腐也是技术活,太嫩压不成豆腐块,太老口感不细腻。在故乡,豆腐有很多种吃法,比如水豆腐、豆腐干、油豆腐、酱豆腐……不管哪种做法,都是人间美味。
糍粑也是重要的年货,乡亲们把糍粑看作丰收、喜庆和团圆的象征,期盼来年像糍粑一样圆圆满满。打糍粑是件辛苦活,需几个人合起来打,并且要“快、准、稳、狠”。刚做好的糍粑,是要吃鲜的,每次母亲都会给我们兄妹几个,要我们趁热吃,那种清香爽口、香甜糯软的味道,想起就让人嘴馋。做好的糍粑,风干后,浸泡水缸里,或烤、或煮、或炸,都很好吃,有的人家能吃到来年端午。
儿时的老家,乡亲们家里都有酒缸,常年有酒贮藏,过年自然是少不了酒的。乡亲们喝的酒大多是自家酿的米酒,酒里常放些杨梅、猕猴桃、金樱子等,泡上几个月,一开封,芬芳四溢的酒香飘散在房间的每个角落,闻到酒香的人真恨不得一口气喝它个一两碗。
关于过年的酒,有一件事让我记忆特别深刻。有一年,上小学五年级的我在山上砍柴时,发现了一树很大的金樱子,我摘回后,刚好够泡了一缸酒,这缸酒就放在我家茶屋里,山里人的茶屋既是饭厅也是客厅。那段时间,我每次看到这缸酒,看到自己的劳动成果,那种自豪感就会油然而生,在小伙伴面前我觉得也很有面子。父亲曾说这缸酒要留着过年时喝,然而没想到,就在过年的前几天,一位从城里来的客人看上了这缸酒,缠着父亲说要把这缸酒买走。那天我也在家,父亲望着我本想对客人说这是我们留着过年喝的,但话到嘴边又给咽了回去。后来好客的父亲还是点了头,这缸让我引以自豪的金樱子酒就被城里的客人带走了。客人走后,我不高兴,赌气不理父亲,自知“理亏”的父亲搂着我说过年时可喝另一缸,并夸我是个懂事的好孩子,然后就干活去了。看到我还在生闷气,母亲也走了过来,“孩子,有句俗话说‘独乐不如众乐’,城里的大伯喜欢这缸酒,我们家有两缸,分给他一缸,劳动成果让大家共享,不也是一件快乐的事情吗?”听了母亲的话,我不情愿地点了点头,但心里还是不太高兴。这件事情已经过去几十年了,现在想起来,也完全能理解孩提时的我当时的心情,但更读懂了父母的做法。
过年前的水井边也是热闹的,院子里男女老少齐上阵,围在水井旁,杀鸡宰鹅,清洗年货。乡亲们相信一代代流传下来的习俗:用了清洁的井水洗净年货,来年就会走上好运,来年的生活就会如井水般甘甜。他们还相信,在水井边洗年货,也是在向水神祭祀,祈祷来年风调雨顺。
对联也是不可缺少的过年物品。儿时的老家,对联都是先买来红纸,自己写或请人来写的。小时候,我和哥哥都写过对联。当红红的对联贴到柱子上、门上,气氛立刻就出来了,让人觉得,要过年了。
有人说,寻根、思乡、念旧是一种中年人慢慢患上的心病。人人有家乡,岁岁有佳节。过年是一种习俗,更是一种祝福,一种对美好未来的憧憬。我离开故乡很多年了,但儿时在故乡过年的美好记忆却一直浮现脑海,让我时常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