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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巧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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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8/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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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项链

齐老太太翻遍所有抽屉,柜子,甚至衣服口袋,也没有找见那条项链。第二天,第三天,她接连又翻了几遍,把有可能隐藏的地方都找了,还是不见她那条珍贵的黄金项链。齐老太太在心里嘀咕,肯定是儿媳妇偷偷拿走了。她趁儿媳妇上班的空档,悄悄进到儿媳妇的房间搜寻,她搜了一遍又一遍,心里嘀咕,项链肯定被她转移了。自从老伴去世,齐老太太觉得儿媳妇再也没有正眼瞧过她,也不主动跟她说话。

齐老太今年八十一岁,自从老伴五十五岁退休,她就跟随老伴千里迢迢来到儿子媳妇工作的城市。儿子是根脉,养儿防老,他们得跟着儿子。齐老太有六个女儿,四个是她亲生,老大老二是齐老太爷的第一个老婆生的。她待她们很好,像亲生的一样。儿子最小,最听话,又是独苗,他们所有的希望就在儿子。退休后,他们来到儿子家,从此一起生活。

儿子的家就是家。小时靠父母,中年靠夫婿,老来靠儿子。中国人的传统如此,齐老太老两口也如此。他们拥挤地居住在儿子单位分配的两居室,齐老太老两口住大房间,儿子媳妇孙子住小房间。后来,媳妇吴单位也分房,吴跟丈夫齐小平吵了好多回,才退掉了齐小平单位换三室大房的指标。又开了证明,要了吴单位一套两居室。吴与公婆分住,已经成长为初中生的儿子,终于也有了自己独立的房间。

日子平凡如常地过着,其间也有许多摩擦,婆和媳都视而不见,糊涂了事。比如,齐小平的工资多少年来一直交母亲,分开搬了家,也还交给母亲。作为媳妇,吴心里有气。虽然自己收入不低,甚至高过丈夫,养家不是问题,可不是那个理。搬家三年了,她忍了三年。儿子虽然优秀,也要上补习班,一个人的工资,她捉襟见肘地抠,心里时常憋着一股火。于是,终于爆发了那场工资保卫战。齐老太放弃了儿子的工资拥有权,从此,齐小平在四十岁上工资交与妻子吴家用。柴米油盐酱醋,哪家没有一本难念的经。好在不处在一个屋檐下,摩擦和矛盾也少了,隔开距离,反而少了许多芥蒂。

事情还得从买房说起。一晃,马上就到退休年龄,吴至今还居住在七十平米窄小的两居室。房改后,周围同事都换了大房,那种有书房的三居室,吴也想。作为高级知识分子,她做梦都想有自己的书房。儿子研究生毕业去外地工作,吴的事业顺风顺水。换个大居室是她目前最急迫的事。齐小平单位的旧房拆迁,得了购大房指标,小房子就拆除了,而大房至今还是一块地皮。公婆又搬回儿子的家。

吴不能再等。如今商品房购买自由,论经济,吴有能力为自己置换。她看上单位对面的楼盘,现成的高楼大厦,交了钱即开始装修。这是吴生平第一次顺着自己的心买房、设计、装修。在主卧的落地窗处,她为自己设计了采光极好的阳光书桌,旁边摆置了花台。一个爱好浪漫的人,终于有了施展的机会。房子说话间就在时间的辛苦里收拾齐整。吴买了许多绿植,装修的味道再跑一跑,就等入住了,吴幸福地盼望这一切。

齐老太爷的几个女儿过来看父母,几下里说到新房装修齐整,她们七嘴八舌指导弟弟。齐小平已经习惯了姐姐们的摆布。他们领着两位老人参观新房,一切收拾得齐齐整整,漂漂亮亮。女儿们心花怒放,大家张罗动手,一起帮忙,就把两位老人的衣物东西都搬到了新房。主卧里偌大的落地窗宽敞明亮,城市在远处喧嚣,两位老人舒服地躺在宽大的床上,也心花怒放。

吴下班过来的时候,她们已经收拾完毕,姐姐们又争抢着夸赞吴新房布置的雅趣与漂亮。吴失去了心爱,失去了自由。在这个家里,她的那几个大姑姐已经习惯了指手画脚。吴把话咽回去,她不想使丈夫为难。齐小平是个大孝子,他也是愿意父母住大房的,一路过来,她懂得。

事情就这样顺理成章,吴又要和老年的公婆住在一起,让单位的旧房空下来。按吴的想法,她搬了走,这旧房收拾齐整,留给两位老人居住养老。离丈夫单位和医院都近,离新房也不远。眼下的局面,吴索性将旧房重新整理,不搬去新房,一个人居住,反而清静。

他们搬了新家,吴没搬,那几个姐姐只好轮流过来帮父母料理。一来二去,半年过去了,日子在岁月里穿梭,生活如旧,柴米油盐酱醋。时间一久,齐家的姑姐们也开始来的稀疏了,慢慢地也都不过来了。齐老太太老太爷只好自己动手,买菜,做饭,倒也自立。有一次停电,二十八层的高楼,老两口买了菜硬是自己爬楼上去了。

这还不算啥,更棘手的是齐老太爷生病了,不是一般的病。齐小平也生病了,也不是一般的病。前后不差半年,一个是肺癌,一个疑似肺癌。齐小平命大,手术后诊断为感染,活过来了,一年后康复。齐老太爷命也大,没做手术,活了三年,最后在平静中安祥地去世。

齐老太爷葬礼后,女儿们就把母亲接走了。吴正式搬了回来,睡在次卧。齐小平睡在父母睡过的床上。在女儿家住了半年后,齐老太太被送了回来。老太太也想回儿子家,儿子家才是她的家,女儿们也想把老太太送回家,弟弟家才是母亲正宗的家。

这几天,吴总觉得老太太气不顺,说话做事不对付。一个八十多岁的老人,走了老伴,她从内心同情,不去理会。一天,婆媳战火终于还是拉开了,两个人一来二去都气不顺。

齐老太太终于忍不住:“你是不是把我那条黄金项链拿走了?”

吴惊呆,没好气地说:“什么,黄金项链,我稀罕你的黄金项链?”

“那我怎么找不着了,肯定是你拿走了,这屋子又没别人。”老太太理直气壮。

“我稀罕呢,这屋里啥不是我的。”

“你不稀罕,你肯定拿去扔了,扔垃圾筐了。”老太太提高了嗓门。

吴一听就炸锅了,立即火冒三丈,这些年来的气愤和忍耐一下子爆发了。吴对着丈夫暴跳如雷:“你让她走,立即走,从我的眼前消失,我再也不要看到她。”

吴回房收拾行李。

“谁稀罕,我也不想再住在这里。我走,去我女儿家,省得整天看你那一张拉长的脸。”老太太说着也假装去收拾行李。她想,她儿子会给她撑腰。

“我出差五天,回来后,不要再让我看到她。爱上哪儿上哪儿。”吴对着丈夫气急败坏,说完,提着行李摔门而去。

齐老太太的委屈一下子全喷泻出来。这些年,她住在儿子家,忍气吞声,现在的媳妇反了天了,她要离开,她要马上离开。齐老太太在电话里跟女儿又哭又说。这些天来,吴一直给她脸色看,她再也不想看她的脸色了。她要走,这就走,立刻走。

齐小平帮母亲收拾了行李,把母亲送到四姐家。母亲和妻子的事,他已经难以应付,这些年,他夹在中间,两头受气。

齐老太在几个女儿家轮流住了半年,女儿们各自忙碌,时常也不耐烦。齐老太又想起在儿子家的种种好来,女儿家毕竟不是自己的家,还是住在儿子家自在。这些年,他在儿子家住习惯了。媳妇吴虽不亲热,待她也还好。老伴去世以后,老太太一个家庭妇女,没有收入,她还得靠儿子养老呢。

齐老太叫人给儿子媳妇捎话,她想回家住,她要回家住,只要能让她回来,怎么着都行。齐老太太要回家,吴也不能拦着,吴跟丈夫达成协议,老太太回来可以,给老太太请个保姆,把吴单位的旧房收拾收拾,老太太和保姆就住在吴单位的旧房,颐养天年,直到终老。

齐老太终于从女儿家搬回了家。齐老太在整理衣物的时候,找到了她那条丢失的黄金项链。那条项链是她少有的珍贵物件,十多年前她过生日,吴送给她的。

二零二零年十一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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