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著名诗人白居易(772-846)号香山居士,与李白、杜甫并称唐代三大诗人,与刘禹锡并称“刘白”。一生不仅留下3840首诗词,对诗歌的理论研究也作出了巨大贡献。他的许多诗词《长恨歌》《琵琶行》《卖炭翁》《赋得古原草送别》等,不仅国人耳熟能详,就连国外也被奉为经典。他在文学方面的成就可以说是古往今来,几乎没人超越,与之并驾齐驱的也不算太多。素有诗王、诗魔之称。
然而,就是这样一位伟大的诗人,它的仕途和爱情却并不是那么顺畅,可以用一生坎坷来概述。在他所接触的人员中,有几位的女人对他的影响很大,而这些女人的身世和结局大多是悲剧性的。
第一是他的母亲
大诗人白居易的母亲陈氏出生于一个书香家庭,她的父亲为坊州鄜城县令陈润。在她15岁时嫁给了时任宋州司户参军的白季庚,也就是白居易的父亲,此时,白季庚已经41岁了。
白居易的童年是在新郑度过的,11岁时因躲避战乱,白居易随全家从新郑前往符离集,主要原因是当时白居易的六兄任符离(治所在今安徽宿州埇桥区符离集)主簿,叔父白季般任徐州沛县令,叔父白季康任宣州溧水(今属江苏)县令,十五兄白逸任乌江(治所在今安徽和县东苏皖界上的乌江镇)主簿,都在今安徽和周边的苏鲁豫浙交界地区,符离大体也居于中心地位,又有六兄在这里任主簿,离徐州又近在咫尺,这样比较便于照应,所以符离是比较理想的居住地。然而,令人没有想到的是,由于路途遥远,舟车劳顿,白居易最年幼的弟弟在途中不幸夭折,白居易的母亲,非常悲愤。
白居易的母亲一生生育了四个儿子,白居易排行老二,他的大哥叫白幼文,弟弟叫白行简。最小的弟弟去世以后,陈氏把所有的指望都放在了这三个儿子身上。兄弟三人中,母亲陈氏最疼爱白居易,可以说是关怀备至。三岁时,母亲便手把手地教他读书写字;五六岁时,他便开始写诗;八九岁时,白居易已懂得了诗词声韵。与此同时,她对白居易的要求也非常严格。特别希望儿子能够多读书考取功名,光宗耀祖,至少也不能落后于自己父亲。
然而,事情并没有像她预想的那么发展。白居易在居家迁入符离集不久,便在这里认识了一个比自己小四岁的邻家女孩儿——湘灵,他们一起读书写字,一起嬉戏玩耍,可以说是形影不离。
白居易的母亲一开始也是很喜欢湘灵的,慢慢地,他们长大了,随着他们交往的进一步加深,微妙的情愫也开始在他们的心中生长。当白居易第一次跟母亲提出想娶湘灵为妻时,却遭到了母亲的断然拒绝,一开始陈氏还以学业为重推脱,要求白居易先把儿女情长放一放。孝顺的白居易也不敢忤逆母亲,表面上埋头苦学,不提娶妻之事,但也心里时时刻刻还在想着湘灵。
白居易的母亲陈氏之所以不同意这门亲事,主要还是受到当时社会中门第观点的影响,在她看来,婚姻从来都是人生最重要的砝码,只有大家闺秀下嫁风流才子,哪有名门之后娶村妇为妻的道理!她曾义正词严地告诉白居易,“我白家是贵胄之后,三代为官,书香门第,岂能娶一个农妇为妻。”况且,湘灵的父亲还是一个农村看风水的先生,就更不可能了。
为了把这段感情掐死在摇篮里,陈氏就把白居易送到南方的叔叔家去,再后来,白居易就去了京城游历。
三年后,白居易回到了故乡符离,他又去找了湘灵,却只看见湘灵家木门紧闭,院内荒草丛生。问了弟弟白行简,才知道原来湘灵全家已去了外地,至于去哪了,他也不知道,只是走之前,湘灵还特意抓了一把土放在锦囊里,估计要永别家乡,不会再回来了。白居易怅然若失,也只好作罢。这期间白居易在母亲的教导下,暂时放下儿女情长,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学习上,诗文开始大有长进。
又过了几年,湘灵全家从外地归来,白居易非常高兴,立马前去找她。湘灵告诉白居易,她们一家是去了越中给人种地,那里赋税轻,但现在她的父亲病了,想回到老家,所以就又回来了,而且,这次回来后,她们就不走了。
白居易闻言,激动地抓着湘灵的手,语无伦次:“我也回来了,我也不走了。”
白居易的母亲知道这个时候,害怕他们又死灰复燃,果断决定再次举家搬迁到白居易父亲做官地襄阳,而且立刻搬走。白居易苦苦跪求母亲成全,但母亲不仅不为所动,甚至连告别的机会都不留给他们,一夜之间,白家消失得杳无踪迹。
可让陈氏做梦也没有想到的是,到了襄阳后一年,白父就因病辞世了。按当地风俗,白居易要扶老父灵柩回到符离。历经一路颠簸坎坷,终于又回到的家乡,但湘灵一家又不知所终了。据说是因为白居易举家搬到襄阳后,当地的人流言四起,说是因为湘灵她们一家才搬走的,湘灵一家在符离也待不住了,只好远走。白居易闻言,失望至极。
父亲去世后,失去靠山的白家,只能靠举债度日,家庭的重担全部落在陈氏的肩上,此时,母亲陈氏才刚刚40岁,失子丧夫的悲苦让她的身心受到了沉重地打击。
白居易的母亲,从结婚时起,就一直过得不顺心,一方面,是他们夫妻二人年龄相差悬殊,老夫少妻,心里不舒服,另一方面,白季庚一直在外地做官,夫妻二人聚少离多,养育儿女,操持家务的重担都落到她的身上,比较辛苦。还有一个重要的因素就是,白居易的母亲和他的父亲还是舅舅和外甥女的关系,这让她的心里更加纠结和痛苦,她最大的心结是她和丈夫的辈分问题:白季庚是她的舅舅,他们的婚姻是舅舅和外甥女的结合。她既是儿子白居易的亲妈妈,又是他的“表姐”,这种混乱的关系一直让她抬不起头来。再后来,又遭受丧子失夫的双重打击,本来想把希望寄托在白居易身上,可偏偏白居易又因为湘灵的事情,和她闹别扭,并且一直未能娶妻生子。长期积压在心头的愤懑,使她逐渐染上了精神疾病,后来发展成严重的精神分裂症。面对白居易的不听话,她甚至发出威胁,你要让那歌女进白家门,除非我死。
无奈,在母亲的以死相逼下,元和三年,37岁的白居易被迫迎娶京兆尹杨虞卿从妹为妻。但却并没有缓解他母亲的病情,反而越来越重。白居易当官以后,也曾遍请名医为他母亲看病,可由于当时的医疗条件非常有限,陈氏的病并不见好转,中医给出的说法是“心疾”,也就是心理疾病,心病还须心药医,普通药物起不了多大作用。那个曾经教育儿子学诗的妈妈,现在已经变成了疯疯癫癫的疯婆子,把自己的家搞得一塌糊涂,稍有看护不严就跑到外面,让街坊四邻也不得安宁,让人看着就心酸。甚至后来还有过一次自杀未遂的记载。他的同事,一位住在他隔壁的官员薛存诚也曾经表示,说白居易的母亲患精神病已经很久了。她发病时经常大呼小叫,闹得邻居们都不得休息。
白居易撕心裂肺、伤心欲绝,写下了《慈乌夜啼》一诗,表达了自己未能尽孝的无尽愧恨和哀伤,其中有“夜夜夜半啼,闻者为沾襟。声中如告诉,未尽反哺心。百鸟岂无母,尔独哀怨深”等句,这也许是诗人对母爱的深深理解吧。
元和六年(811),白居易在京兆府户曹参军任上的一天,白居易的母亲便因在去看花的路中,失足跌落井中而被淹死,白居易离职丁忧三年。814年回长安,但因白居易在丁忧期间著有“赏花”及“新井”诗,受到了同僚的弹劾,不久后,被贬外放江州司马。
第二是他的初恋陈湘灵
白居易11岁时,为避家乡战乱,随家人迁居到父亲的任官所在地——徐州符离(今安徽宿州符离集),在这里他认识了一个比自己小四岁的邻家女孩儿——湘灵,开启了他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生活。
白居易教湘灵读书识字,湘灵为白居易抚琴弹唱,讲述乡野趣事。不知不觉间,他们的感情由两小无猜,升华成了两情相悦。19岁时,白居易为湘灵写诗一首:娉婷十五胜天仙,白日姮娥旱地莲。何处闲教鹦鹉语,碧纱窗下绣床前。此时的湘灵年芳十五,在白居易的眼中,她就是最美丽的莲花,胜过天仙的女神。
早恋的事情不久便被他母亲知道了,白居易一家虽然不是什么名门,但是婚姻也不是一件小事,岂能儿戏,一个是官家子弟出身,才华横溢,被家族寄予厚望的后起之秀,一个是出生于农村算命先生家的女儿,门第的悬殊注定了他们的爱情是没有结果的。而且向来只有大家闺秀下嫁风流才子,哪有名门之后娶村妇为妻的道理!在白居易母亲的强势阻碍下,两人只好忍痛分离。
孝顺的白居易也不敢忤逆母亲,埋头苦学,再也不提娶妻之事。不过,他还是偷偷跟湘灵约会,两人的感情越来越浓烈。
为了把这段感情掐死在摇篮里,陈氏就把白居易送到南方的叔叔家去。过一段时间后,又到京城游学。在京城,白居易靠“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受到当时有名诗人顾况的赏识。
再到回乡,已是时隔三年。他与湘灵多年未见,更是日久更情浓,白居易借口与友人切磋学问,私下与湘灵偷偷相会,偷尝了禁果,享尽云雨之欢。“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几多时,去如朝云无觅处。”
可好景不长,白母还是从蛛丝马迹中发现了自己儿子还没有忘了那个村妇,白母异常震怒,即刻下命令让全家前往他父亲任职的襄阳,连俩人告别的机会都没有。
分离的痛苦侵蚀着白居易的每寸细胞,他只能通过写诗来思念恋人。《寄湘灵》泪眼凌寒冻不流,每经高处即回头。遥知别后西楼上,应凭栏杆独自愁。《昼卧》抱枕无言语,空房独悄然,谁知尽日卧,亦病亦非眠。《暮立》黄昏独立佛堂前,满地槐花满树蝉。大抵四时心总苦,就中肠断是秋天。
另有《寒闰夜》 《长相思》 《冬至夜怀湘灵》 《感秋寄远》 《寄远》等等都是写给湘灵的,多么的情真意切啊。
一年后白居易的父亲在襄阳去世,白居易又扶灵回到符离老家,并在那里守孝三年。白居易明着不能与湘灵来往,可暗地里还是有联系,两人非但没有生分,反而情意更浓。
父亲的离去,让白家举步维艰,为了改变这一困境,也为了心中那个人儿,白居易发奋科考。
贞元十六年,白居易29岁考上了进士,骑着高头大马,敲锣打鼓回到家乡,白府大红灯笼,人流如织,喜气洋洋。
湘灵知道他回来了,但这次她却避而不见,她知道他与她背对背地越走越远了。新科进士和乡野村妇,世界上最远的距离可能就是他们之间的距离。白居易向湘灵许诺:此生非你不娶。湘灵眼神坚定,柔声应允:此生不能嫁给你,我就出家为尼。
白居易以为自己考上了进士,在婚姻大事前有了话语权,便拉着她去求母亲成全。当他再次向母亲提出,想要娶湘灵为妻时,白母断然拒绝:如今你是天子门生,她给你端茶送水都没资格。她始终认为,自己的儿媳不是官宦之家的小姐,也至少出自书香门第。只有这样的联姻,才会对白居易的仕途有所帮助。
功夫不负有心人,贞元二十年,33岁的白居易在京城长安做校书郎,他还来不及听朋友的庆贺,策马扬鞭,三千里加急,赶往老家符离。白居易扑通跪在母亲面前,再一次苦苦哀求母亲答应他和湘灵结婚,他说:湘灵已等了我13年,求母亲成全!原本开心得合不拢嘴的白母,瞬间脸色一变,拍桌怒吼: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白家不娶农妇。白居易瘫软在地,努力了十几年,最后还是不能娶心爱的女人为妻,心里百般不是滋味。为了彻底断掉白居易对湘灵的念想,白母欲带着白居易举家搬迁到长安。
在之后的8年里,都没允许他俩见面,并且立下家规,以后家里不可以有“湘灵”这两个字。白居易也以不跟他人结婚相抗议,这之后写了三首思念湘灵的诗,《冬至夜怀湘灵》《感秋寄远》和《寄远》。然而,湘灵好像从此便消失在了白居易的人生里。
白居易彻底绝望,经此一别,此生恐怕再也无缘见到湘灵了。白居易蜷缩在被子里,辗转反侧,不知不觉间,泪水已打湿了衣衫。他趁着夜色偷偷跑去湘灵家,看着窗户上湘灵的影子,白居易掩面抽泣。接着,他颤颤巍巍拿起笔墨,小心翼翼在墙上题诗一首《诀别诗》:艳质无由见,寒衾不可亲,何堪最长夜,俱作独眠人;欲忘忘未得,欲去去无由,暝色无边际,茫茫尽眼愁。
抵达长安,白居易的官越做越大,如此青年才俊,登门提亲的自然不少,可都被白居易一一婉拒。见儿子一大把年纪了还孑然一身,白母愁得茶不思饭不想,白居易仍然坚定地说:此生非湘灵不娶。
直到公元808年,37岁时才在母亲以死相逼下,经人介绍跟同僚杨汝士的妹妹结了婚。一直到元和七年40岁的时候还写诗思念湘灵,有《夜雨》《感镜》。
元和十年(815),白居易44岁时,蒙冤被贬到江州(今九江市)任司马。旅途中,途中遇到漂泊流离的湘灵父女,湘灵此时已40岁但仍未婚。白居易满眼深情地望着湘灵,竟说不出一句话。良久,才开口:嫁人了吗?湘灵落寞回应:绝不!面对湘灵的生气,白居易只能在心里默声道歉。
元和十一年的春天,白居易晾晒衣物,忽然看到了那双鞋,和湘灵相处的往事一一袭上心头,思绪翻腾,感慨万千,提笔写下了《感情》一诗,拿着这双鞋子,摩挲不已,睹物怀人,只有无限的悲伤。一双鞋子能紧紧相连,而人却是劳燕分飞。
长庆四年(824),53岁的白居易在杭州刺史任满回洛京途中,再次回到符离,找湘灵。白发苍苍的白居易满城寻找和打探,却始终找不到湘灵的踪影。正当他打算离别时,却意外地得到了一封湘灵写给他的绝笔信,信里湘灵说:乐天哥哥,我说过,不能嫁给你,我就出家为尼,现在,我已信守承诺。捧着书信,白居易老泪纵横。纵使他一生只爱湘灵一人,终究还是负了她。
太和八年(834),白居易63岁,再经徐州符离,泊舟重访玉皇寺和故居东林草堂,赋五律《汴河路有感》:三十年前路,孤舟重往还。绕身新眷属,举目旧乡关。事去唯留水,人非但见山。啼襟与愁鬓,此日两成斑。
探亲访友,盘桓数日,湘灵频频入梦,因赋《梦旧》问湘灵:别来老大苦修道,炼得离心成死灰。平生忆念消磨尽,昨夜因何入梦来?湘灵不愿衰颜相见而回白居易一纸,说:赖父母的理解支持,得以践终身非汝不嫁的承诺;父母仙逝后,兄弟孝友,尊亲遗命,令己以居士身份,西楼奉佛诵经;家产尚丰,温饱无虞,晨钟暮鼓应和木鱼,三十年来,早成习惯,老大修道,尘心死灰……
第三是他的妻子杨氏
白居易爱上了门不当户不对的邻家女湘灵,遭到母亲坚决反对后,感情受伤,此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以功名为借口,在暗地里和母亲较劲,宁愿出入风月场所,也不愿意和湘灵以外的女人结婚。
直到他的母亲陈氏以死相逼,他才勉强答应,在其37岁时选择与同僚杨虞卿的从妹杨氏结了婚。因为心中仍然记挂着湘灵,所以他对新婚的妻子,可以说是毫无感情。新婚之初,虽然白居易还曾为杨氏写了一首《赠内》诗:
生为同室亲,死为同尘。他人尚相勉,而况我与君。黔娄固穷士,妻贤忘其贫。冀缺一农夫,妻敬俨如宾。陶潜不营生,翟氏自爨薪。梁鸿不肯仕,孟光甘布裙。君虽不读书,此事耳亦闻。至此千载后,传是何如人?人生未死间,不能忘其身。所需者衣食,不过饱与温。
蔬食足充饥,何必膏粱珍?缯絮足御寒,何必锦绣文?君家有遗训,清白遗子孙。我亦贞苦士,与君新结婚。庶保贫与素,偕老同欣欣。
但整首诗明白如话,如叙家常。诗中以古比今,苦口婆心地为妻子讲家训,即使在最后出现了“偕老同欣欣”的字句,看似很美好。然而细细体味,不难发现,全诗说教多于情感。这还是那个写出最让人忘不了的笑容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最让人动情的哭泣”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最浪漫的相处”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诗句的大诗人白居易吗?
杨小姐满心期待着老公会用最贴切的字句来称赞一下自己的美貌或者德容,用最美好的词句来绘制夫妻二人未来美好生活的蓝图,可得到的却只有夫妻之间的伦理道德。但是木已成舟,杨小姐是大家闺秀,又不能反悔,只能听之任之了。
婚后三年,女儿金銮子降生,给这个本不和谐的小家带来了无尽的欢乐。闲暇时,白居易与妻子闲话家常,陪女儿玩耍嬉戏,让他暂时忘记了朝堂上的一切不快。只是很不幸,金銮子在三岁夭亡,给了杨氏沉重的打击。家中失去了孩子的笑声,白居易也开始变得消沉。
元和十年,白居易受宰相武元衡被刺杀案的牵连,被贬到江州出任司马,妻子杨氏并未有只字片语怨言,默默收拾行囊,陪着他共赴贬谪之地。无论贫富,生死相随,或许是她最朴实的爱情宣言。所以,白居易在贬谪途中,走到商州时,暂时停留,等待妻子从家中赶来同行。与妻子汇合后,他们继续南行。一路上有妻子的陪伴与安抚,白居易少了很多旅途的苦闷。一路上,妻子成了他最为坚强的后盾,也成了他诗中的主角。平生沧浪意,一旦来游此。何况不失家,舟中载妻子。《舟行江州路上作》。舟中有妻子,白居易就不会寂寞。虽然朝廷抛弃了他,可是家没有抛弃他,妻子没有抛弃他。他可以在家这个温馨的港湾中暂避风雨,也是对他最大的慰藉。
一场场风雨后,白居易更能感受到,家才是幸福的根源。年轻时谁不曾有过豪情壮志,可是世间能有几人壮志得酬。只有安稳恬淡的家,嬉笑热闹的孩子才是人生最好的生活。
他感慨道“睡足肢体畅,晨起开中堂。……二婢扶盥栉,双童舁簟床。庭东有茂树,其下多阴凉。……以我久蔬素,加笾仍异粮。鲂鳞白如雪,蒸炙加桂姜。稻饭红似花,调沃新酪浆。佐以脯醢味,间之椒薤芳。”这俨然开始享受生活了,夫妻感情也更和睦融洽“山妻未举案,馋叟已先尝。忆同牢卺初,家贫共糟糠。……况观姻族间,夫妻半存亡。偕老不易得,白头何足伤。”他们这个岁数的夫妻,好多已经只剩下孤独一人了,比起这个,长些白头发算什么!婚姻不易,且行且珍惜才是。
出身富贵人家的杨氏自从嫁给白居易后,历经磨难,从白居易起初的冷漠对待,到生下的一儿一女相继夭折,她都无怨无悔,明知道白居易的心目中一直装着湘灵,她也没有记恨,在白居易仕途不顺的时候,也一直跟着他,鼓励他。然而,不幸的是,她在宝历元年就早早地过世了。
第四是33位家妓
因为与初恋情人的婚姻不顺,白居易在步入官场后,开始放浪形骸,疯狂狎妓。先后与阿软、李某、马某、裴兴奴、商玲珑、谢好好、吴娘、容某、满某、娟某、态某、樊素、小蛮共三十三位有记载的风尘女子都有过密切的男女关系,风流浪荡可称古今第一“骚”客。那些女人以自己饱满的青春,弥补了他婚姻上的缺憾,丰润着他一生的诗情。可是,历史只记住了伟大的诗人,却忽略了被牺牲掉的33个女人。
贞元十六年,这一年是白居易最为高兴的一年。年仅29岁的他进士及第,并且是同年得中进士的十七人中年龄最小的一个,“慈恩塔下题名处,十七人中最少年”。一时间他成了长安城里众多女子关注的焦点,多少名媛闺秀,甚至贩夫走卒都想一睹这位年轻才子的风采。
他和其他进士一样,参加了曲江宴、杏园宴、慈恩寺大雁塔题名等宴会和活动。在一次宴会上,他遇见了一位身穿水红色裙子的女孩,像一朵出水的红莲,摇曳生姿,她妆容时尚,体态婀娜。在觥筹交错间,他们跳舞弹琴,尽情地狂欢。让白居易的目光久久不舍得离开,这个女孩就是阿软,长安城中的名妓。
从此,他经常与阿软喝酒吟诗,轻歌曼舞,好不潇洒快乐。“渌水红莲一朵开,千花百草无颜色”,这就是白居易眼中的阿软,一个让千花百草都顿足失色的女子。后来阿软被白居易收为家妓。可以说,阿软应该是白居易33个家妓中的第一个。
然而,这种快乐潇洒的日子没有持续多久,白居易因回乡省亲而离开长安。如莲荷般的阿软也从他的世界里隐没了。
据说后来在通州一堵破败的墙壁上发现了他写给阿软的诗,没人知道这首诗如何到了哪里,但岁月的风霜沧桑了世间,也沧桑了白居易的心,阿软最终只能是他回忆里的一丝温暖。
十五年前似梦游,曾将诗句结风流。偶助笑歌嘲阿软,可知传颂到通州。昔教红袖佳人唱,今遣青衫司马愁。惆怅又闻题处所,雨淋江馆破墙头。——《微之到通州日授馆未安见尘壁间有数行字读之…因酬长句》
长安(今西安)青楼很多,恋过阿软之后,白居易不久又结识了李、马二妓。并以诗赞曰:“行摇云髻花钿节,应似霓裳趁管弦,艳动舞裙浑似火,愁凝歌黛欲生烟,有风纵道能回雪,无水何由勿吐莲,疑是两般心未决,雨中神女月中仙。”
雨中神女,月中仙!还舞裙艳动!白居易就是这么风流。不过这只是开端。在后面的杭州和苏州的红灯区,白居易又结识了许多。
晚年的白居易时常留恋青楼妓院,遇到过无数莺莺燕燕,其中樊素和小蛮是最令白居易着迷的,白居易为樊素和小蛮写下了不少诗,最出名的便是那句:“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了”,我们现如今常说的樱桃小嘴和小蛮腰便是出自此处。
到了开成四年的冬季,白居易突然中风,侥幸没死,在床上躺了几个月,捡回一条性命。
疾病让白居易反省自己的生活,反省人生,感觉时日不多。于是他卖掉那匹好马并让樊素离开他去嫁人。可是,他那匹马反顾而鸣,不忍离去。樊素也伤感落泪说:“主人乘此骆五年,衔撅之下,不惊不逸。素事主十年,巾栉之间,无违无失。今素貌虽陋,未至衰摧。骆力犹壮,又无虺隤。故素将去,其辞也苦;骆将去,其鸣也哀。此人之情也,马之情也,岂主君独无情哉?”
见此情景,白居易只好又留下她,继续在病中听樊素唱歌,看小蛮跳舞。“两枝杨柳小楼中,袅袅多年伴醉翁。明日放归归去后,世间应不要春风。”樊素和小蛮在白府多留了几个月,最终还是散了。
开成五年的春天,此时的白居易满头白发,病躯奄奄,已是六十八岁的老人了。在“人生七十古来稀”的旧时,已经是风烛残年。酒宴散后,正值暮春三月,春尽花残,更添伤感。白居易突然感到莫名的惆怅和寂寞,他又想起了他最心爱的歌姬樊素,然而正像诗中所说的--病共乐天相伴住,春随樊子一时归,樊素和那烂漫春光仿佛一起走远了,留下来的只有满怀的病愁。
白居易抛却红颜,实出无奈,舍弃的过程中其实充满了留恋和惆怅,尤其是与樊素的分别,过程十分痛苦。因此写下一首《不能忘情吟》,在序文中有“不能忘情”“事来搅情”“情动不可柅”等描述,显示出一副缠绵之态。
唐代的官妓是官方设置的,一般来源于罪臣女眷,也有通过人口买卖或误入风尘的。官妓只为官员服务,没有肉体自由,也没有人身自由。当时白居易任刑部侍郎,官正四品,按规定能蓄女妓三人,可白居易的家中除了樊素、小蛮和春草以外,专管吹拉弹唱的家伎就有上百人。白居易对家妓的要求非常高,为了不违反官制,他采取每三年轮换一次的方法,对于那些年老色衰的家妓,白居易随时以年轻貌美的小姬替换,并且都是在18岁以下的,这生活的确称得上是声色犬马了。白居易曾在他的《追欢偶作》中这样写道——石楼月下吹芦管,金谷风前舞柳枝。十听春啼变莺舌,三嫌老丑换蛾眉。由此可见,那些官妓命运也是悲哀的。
2023年10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