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风不动无风动,不动无风动有风;等待梧桐落叶时,主人送我入冷宫”“有风我不动,一动我有风;若想不用我,只有到深秋”……猜猜谜底是什么?扇子。中国历来被誉为“制扇王国”,或摇曳生风,或折叠自如,或形如圆月,小小的扇子里藏着无尽的东方神韵。
相传“舜始制扇”,那时的扇子是仪仗扇,为帝王遮阳挡尘。西汉以后,扇子成为消暑纳凉的物件,被称作“凉友”。唐宋时期,随着制扇工艺进步和文化繁荣,扇子成为文人的“怀袖雅物”,衍生出不少故事。提到文人和扇子的故事,首推王羲之“题扇”。《晋书·王羲之传》讲到,王羲之途径蕺山看到一个老妇人在桥边卖六角扇,买的人很少。生出恻隐之心的他在扇子上各题了五个字,老妇人还有些不高兴。王羲之对她说,你只要对人说这是王右军题的字,每把扇子必能卖出百钱。果然,题过字的扇子很快被抢购一空。人们为了纪念王羲之,专门把那桥命名为“题扇桥”。
名家在扇面题字作画,既能增加扇子的艺术价值,也能解除卖扇之人的困境。除了王羲之“题扇”,“东坡画扇”也是美谈。苏轼在杭州任职时,遇到一起欠绫绢两万钱的诉讼案。欠钱者以制扇为生,因开春后连日下雨,扇子卖不出去且遇到父亲逝去,家中一时困窘才拖欠绢款。了解原委后的苏轼让欠钱者拿来二十把夹绢扇面的扇子,用判笔在扇面上写行书、草书,画下草木枯石。又让欠钱者抱着扇子出去卖,很快喜欢诗画的人以一千文一把的价格买完全部扇子。
这些故事令人感到温馨,扇面上的字画之美充满人性光辉。不论团扇还是折扇,方寸之间或着笔花鸟虫鱼,或描摹美人笑靥,或渲染霞光水色,都极具东方美感。文人之间题扇相赠,或者普通人求得名家扇面一幅,都蕴含着人与物相互映照的情意。然而,扇面也不是说写就写、说画就画,它隐藏着一位文人的风骨和气度。羊欣是王献之的外甥,跟随王献之学书法,隶、行、草书都很不错,名重当时,被评为“一时绝妙”“最得王体”。当时有一句流行的俗话说“买王得羊,不失所望。”能得这样盛名的羊欣在扇面题字,也是权贵心仪之事。会稽王世子元显,几次请羊欣为之书扇。羊欣却屡次拒绝,遭拒的元显一怒贬羊欣为后军舍人,羊欣则欣然受之,毫不后悔。
题写扇面蕴含巨大的艺术价值,扇子的存在与使用也具有极深的人文内涵。诸葛亮羽扇纶巾,运筹帷幄,羽扇尽显孔明之飘逸俊美与睿智神秘。南朝的张敷生下来时就失去了母亲,长大后发现母亲遗物中有一把扇子,时常对着扇子哭泣。或许他能感到扇子上“母泽尚存”,想象着母亲摇扇的画面,因而对扇长哭念母吧。传统婚礼中的“却扇礼”,一为辟邪,二为遮羞,三为刁难。唐代李商隐就曾这样描述过却扇礼,“莫将画扇出帷来,遮掩春山滞上才。”所谓“文人扇胸、武人扇肚、农民扇背、和尚扇领口,轿夫扇裤裆、青士扇袖筒”,可见通过拿扇的方式,便知持扇人的来历和背景。
在璀璨的扇子文化中,“扇诗”意蕴深厚。杜牧的《秋夕》写着“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失意宫女的幽怨孤寂跃然纸上,那无处诉说的寂寥随着团扇扑闪着,令人动容。被汉成帝冷落的班婕妤写下一首《团圆扇》,从“裁作合欢扇,团圆似明月。出入君怀袖,动摇微风发”到“弃捐箧笥中,恩情中道绝”,恩宠消失,悲凉无比,令人唏嘘。美人神伤时,怕是那团扇也跟着黯然落泪吧。班固所著的《竹扇赋》叙述竹扇的制作过程、形制、功用,让人感受竹扇之美。郭沫若也曾赋诗“清凉世界,出自手中。精逾鬼斧,巧夺天工”,以此盛赞扇子。
扇子不仅是诗词字画的重要对象,也是小说戏曲的重要道具。《西游记》中铁扇公主的芭蕉扇神通广大,《红楼梦》中宝钗用扇扑蝶、晴雯撕扇令人印象深刻,《桃花扇》《买花扇》《檀香扇》等戏曲以扇为名,京剧川剧等表演中也时常用到扇子,凸显人物性格,丰富表演形态等。
古人言“文不离扇,武不离刀”。一把贯穿千年的中国扇,是十里红妆的叙事者,也是古代文人艺术创作的呈现者。它可渲染跌宕起伏的人生,展现文人心中的山水,也可给予纳凉清暑的闲适。清风摇曳,摇来诗情画意,无尽的东方神韵荡漾在方寸之扇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