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家人的春节

“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进入腊月，土家山寨里家家户户开始熏腊肉，村庄飘起缭缭的柏树烟；“咚咚咚”，这是打糍粑的声音；“嘎-嘎-嘎”，这是推豆腐的声音；“唰唰唰”，一家老小打扬尘，掏檐沟……土家人的春节，有声有色，有滋有味。

　　一家老小打扫，辞旧迎新

土家人住在吊脚楼里，房子和主人共同经历风风雨雨。日常做饭的烟火和腊月熏腊肉的烟尘，熏黑了灶房和相邻房间，阁楼间长了蜘蛛网以及飘落的碎屑，吊脚楼如同穿着旧衣服的老人。腊月间，吊脚楼也迎来辞旧迎新的时候。

“打扬尘咯！”主人一声吆喝，一家老小齐上阵，来一次大扫除。每个人分头领了长扫帚、短刷子、抹布，在或高或地的位置刷着、抹着。那时，打扬尘主要是爷爷和爸爸来做，我和姐姐做些打杂的事情，比如清扫打落下来的灰块。扬尘落下后，房间亮起来了，我心里也欢喜不已，想起爸爸说的“打扬尘，不仅仅是把房子收拾干净，也是寓意着把一年的‘穷运’和‘晦气’统统扫地出门。”

打扫完屋内，屋外也不能少。吊脚楼背后及左右有一条深沟，主要用于屋檐水的排放。春节来临之时，爷爷和爸爸便会专门安排一天时间用来掏檐沟。因为经过前一年的堆积，往往檐壕已被沙石填满。如果不及时清除，开春之后雨季来临，家里就有被水泡的危险。爷爷和爸爸用铁铲、锄头清理檐沟，我在一旁清扫铲到阶沿上的淤泥碎土。爷爷告诉我，掏檐沟不只是为了排除水险隐患，也有一份寄托，希望全家来年做事创业都顺顺当当，没有堵塞。

打糍粑推绿豆粉，手工备年货

腊月里，一家老小推豆腐磨子声富有节奏，炸酥肉咝咝作响，院坝、磨坊、厨房都是热闹的。我最难忘的是打糍粑和推绿豆粉。

我们村多在腊月二十三前后两天集中打糍粑。人们把提前泡好的糯米放到甑子蒸熟，用盆子装好蒸熟的糯米饭。糯米饭倒进院坝里舂米的石碓，两个壮年男子用“粑粑棍”(一米五左右长，硬质木头做成的手腕粗棍子)交替打，直至变成又细又粘的糯米团。一边打，还要一边喊着“嗨唑，嗨唑”，起到保持节奏和鼓劲的作用。

面团打好后，大人们把面团从粑粑棍上和石碓里弄起来，放到擦洗干净的四方大桌上。石槽里还剩的面团，小孩子哄抢起来，一人得了一小坨，然后捏成小猫小狗，相互打闹。桌子上的面团，由手巧的媳妇把糯米团分成大小合适的小块，再一起捏制成糍粑团。桌子上布满了白色的团子，人们再把另一张方桌倒扣过来，糍粑团便被压扁，成为糍粑。

最后一步，也是最好看的一步，就是印花。拇指大小的木质印板，刻着喜庆吉利的图案花纹，如蝴蝶、鱼儿。孩子们抢过印板，蘸上颜料（俗称“粑红粑绿”），再给糍粑点上花纹，有些调皮的孩子还会给自己的手背上弄几个彩色花纹。过一会儿大人就要收糍粑了，用竹子编织的筲箕和米筛等，装好糍粑晾干，之后再用冷水泡，几天换一次水，可以保存半年左右呢。糍粑是春节期间拜年、待客的食品，或蒸或炸，或烤或煮，十分美味。

绿豆粉也是我们土家人的特色美食。粘米和绿豆、黄豆按一定比例泡好后，用磨子推成米浆。一口巨大的平锅烧热后，刷上少许油，再把装进漏斗里的米浆在锅上空转圈，锅上出现螺旋状的绿豆粉，很快绿豆粉就烙熟了。把烙好的绿豆粉捡起来，收进竹筛子变凉。大年三十的早上以及初一的早上，我们一般都吃素食，以绿豆粉或者汤圆为主。老人说，吃素食是为了祭祀祖先，又叫“祭祀餐”。

三十夜的火，十五的灯

住在山里的土家人喜欢火，生产生活离不开火。俗话说“三十夜的火，十五的灯”，在大年三十夜烧旺火是很重要的。大年三十的晚上，家家户户都会在火炕里烧一个大大的树根，俗称“疙蔸火”。一家人围着“疙蔸火”摆龙门阵，说说笑笑，好不欢快！一团盛火把满屋子印得通亮，把一年的喜庆烧得兴旺，也把日子烧得欢畅。

从正月初九(俗称“上九”)开始，“狮子灯龙灯”就要出山了。出灯之前，一般组灯的人会派人出村送柬。然后根据接柬人家的距离和分布情况规划出灯线路。到了每一家，接灯特别热闹，而“撵灯”的人也是不计其数，挨家挨户“撵”，直到天亮。正月十五那天晚上舞完之后，就会“烧灯”，这也象征着春节正式过完。

走咯，背上猪肘子去拜年

过年，最让我期待的一件事就是和父母一起去外婆家拜年。初一吃过早饭，参加村里统一的祭祀仪式后，妈妈就给我们姐妹俩换新衣服，扎漂亮的辫子。竹背篼里下面是早就备好的糖酒，背篼上面横放着一只大大的猪肘子。爸爸背着背篼，妈妈牵着我和姐姐，一家人快乐地走在去外婆家的路上。

一般在那段时间里，大路小路都会有成群的人或挑或背，朝着拜年的长辈家赶，碰到熟人后，相互拜年问好。到了外婆家，吃着外婆炖好的腊猪脚，领着舅舅们给的红包，别提多开心！拜年耍了几天返程时，外婆给我们的背篼里装“打发”，一般都是糍粑、泡粑之类的。

光阴似水，土家年俗的记忆被冲洗得越发明亮。年关将近，那些和家人共度的过年时光照亮游子的心。祝愿人们都能合家团圆，共同迎接和准备美好的年，创造一段难忘的春节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