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川记（组诗）

黄河黄

落叶凋敝最后一页枯黄

栖息的鸟群，带走河面一片潋滟

芦苇丛低了又低

细小的骨头，含住脚下起伏的土层

流水的脚步，缓慢、笨拙

回过头瞭几眼晃荡的浪花，继续前行

几许慰语留在宽阔、苍茫的河床

山脉漫长、突兀

几根黄色的肋骨，拴住历史的云烟

鱼群河底畅游

偶尔探出头，冒出几串泡泡

试图伸出双手，捧住几朵浪花

D1903列车，速度堪称离弦之箭

在河面的胸脯上，作了短暂的对视不见了影踪

车窗之内，思绪继续波动

虽有畅游的心致

却未有停留的机运

我搓了搓双手，分明看见

滔滔河水，与我的血脉融在一起

冬天的芦苇

寒潮过后，小雪以新的主人身份落入大地怀抱

河水穿上盔甲，抗衡冷气息的碾压

芦苇封冻在河面中央，半截上身不停摇晃

一株、一丛，像一支行军的部队

原有的葱茏已经归隐

茎秆挺立，支撑荒凉的大地

风吹一下，它们抖一抖胫骨

雪落头顶，睫毛翻动。与同伴呼应作答

它们随处可见，任意安家

我抚摸它们柔韧的躯体，被《诗经》经典片段击中

出租车司机

泛黄的出租车，停在我的面前

一股川腔迎面而来

一位60有余的老人，顺手打开车门

寒暄之后，上车

我与老人一起泅渡

车辆起步，老人擦了擦眼镜

安抚几句。四边的灯火忽隐忽现

几丝冷风传进车内，我扶起老人的衣领

川流不息的街道，我仿佛变成一条游鱼

被广元浓烈的诱饵所牵制

看不清街头巷尾的灯红酒绿

我能清晰听到老人的喘息声

下车之后，我以微信的方式

与老人作了最后的交流

一种沧桑、纯朴的面孔

在广元的大街上，让我的眼眸彻底破防

荣幸

三天的行程

我把嘉陵江之水饱喝了一顿

只有在推杯问盏的时候

才感到初次的邂逅

成就一生的幸运

我枕着江水的涌动

三天三夜，亢奋如一匹烈马驰骋

借用巴蜀上乘的纸张

制作一叶小舟

从江水之头至江水之尾

进行一次酣畅淋漓的游弋

清澈的波光，与天空之星辰遥相呼应

我像一个婴童

黏附在江水的怀抱中

我分明看见唐代繁盛的宫阙

荡漾在诗意的画廊

与诗仙顶礼膜拜

两岸青松翠柏

群猿的啼叫声

唤醒我的愚钝、惶恐

行于江面之上

一颗蓝宝石的灵光

把我的感官全部打通

嘉陵江边

捧起江水的时候

我看见天空的高远、辽阔

看见每一张面孔，与我叙说缘情

低下身躯，江面上荡漾出靛青的容貌

像一片片鱼鳞，泛出波光

唐朝的月色，亭台楼阁

身穿裙裾，舞姿妖娆的女子翩翩而至

她们以极高的礼遇，迎接来自北方的书客

“千里嘉陵江水色，含烟带月碧于蓝”

商隐老人一手端酒，一手持扇

消融我一路劳顿、痴迷

那就干一杯吧，先生

我想做你身边守护的马童

字里行间，为我指点迷津

悠悠之水，承载多少蜀道坎坷与神奇传说

巍巍之山，镌刻下古栈道一部不可磨灭的史书

眺望

河面的涟漪，逐渐扩大

距离我的视线又靠近一步

多么清澈的瞳孔

在冬季川北大地上

我像一个吮吸母汁的孩子

想好好享受一下蓝天碧水

不行的话，装入行囊

在我疲倦、困扰之时解困除忧

不要言说道别

不要拭擦彼此的双眸

大巴车行走在桥面上

我仿佛在长江的支流里

纵情畅游一回

川蜀温润的气息继续弥漫

直到渧洗我既要离去的感伤

翠云廊行吟

红腹锦鸡时隐时现在浓荫之中

通灵的歌喉，挑逗我疲困的耳畔

古蜀道的火棘果，像一串串玛瑙

镶嵌在翠绿的枝桠上

它们笑意浓浓

用川北的方言，与我施礼

翠云廊是一个诗意的名字

剑阁柏、隆中对柏、望天柏、结义柏

数不清的仙子，诉说一段难忘的历史

这环环相扣的美丽屏障

伫立在绵延千万里的古道上

一代代功不可没的先人

用心血锻造出惊世的绿色长城

一棵树，就蕴藏一段动人心魂的故事

天子的礼仪，令人肃然起敬

一块风水宝地，繁衍人世间的烟火气息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不知有多少脍炙人口的诗句

注入川蜀大地流淌的血脉中

昭化古城

葭萌是你的乳名，昭化是你闻名遐迩的雅号

仰慕而来，领略举世瞩目的三国古城

古驿站，古关隘，古城墙

古井，古桥，古树

把剑门蜀道装扮的灵气满满

每一丝粘稠的空气里

散发着典雅、庄重

触摸每一块秦砖汉瓦

像与先祖的魂魄

进行一次千古穿越与碰撞

他们的聪慧，勤劳

英勇善战的高大形象

被光阴的云烟一一掀开

流淌的白龙江、嘉陵江、清江

越过万水千山，在此相聚

用它们博达，宽广的胸襟

撰写一部辉煌的史书

滋养一代又一代人的不屈与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