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槐树下的守望》
村口的老槐树又添了六道年轮。父亲总说,这树比他大一轮,是爷爷娶奶奶那年栽的。我记事起,他就像棵扎根的树,永远佝偻着背在田里劳作。
土地的子民
父亲的农具房里,锄头、镰刀、犁铧整齐挂在墙上,像等待检阅的士兵。每天清晨五点,他摸黑起床,腰间别着旱烟袋,踩着露水走向自留地。"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 他总用这句话催促贪睡的我。
三伏天,玉米叶割得人脸生疼。父亲戴着破草帽,弓着背除草,汗水顺着脊梁流成小溪。我跟在后面学农活,他突然停下说:"看见没?稗子长得比稻子还高,可终究结不出穗。" 多年后我才明白,这是他对我人生的忠告。
沉默的父爱
父亲的话永远比农活少。我考上大学那年,他蹲在门槛上抽了半包烟,最后只说:"城里路灯亮,但别迷了眼。" 开学那天,他扛着二十斤大米送我到车站,粗糙的手掌把学费单摩挲得发皱。
有年冬天我发烧,父亲摸黑走了二十里山路去买药。回来时棉鞋湿透,却先把装药的铝盒焐在我被窝里。"山里风硬,别露头。" 他沙哑着嗓子,哈出的白气在窗玻璃上凝成霜花。
时光的印记
父亲的工具箱里,锁着个铁皮盒。褪色的结婚证、我小学的奖状、母亲的银镯子,还有张泛黄的粮票。"你妈走那年,说要给你买新书包..." 他摩挲着镯子,浑浊的眼睛里泛起水光。
去年清明,我陪他给母亲扫墓。他用镰刀割净坟头的杂草,忽然说:"等我走了,就埋在这棵槐树下。" 我鼻子一酸,他却指着远处的梯田:"看,今年的稻穗比往年沉。"
生命的延续
如今我在城里教书,父亲仍住在老房子。每次回家,他总在院门口张望,手里攥着刚摘下的黄瓜。"带回去,自家种的。" 他把沾着露水的菜塞进我后备箱,指甲缝里还嵌着泥土。
某个周末,我带学生去乡村采风。在父亲的菜地里,孩子们好奇地问这问那。父亲蹲下身,耐心教他们分辨韭菜和麦苗。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株扎根的老槐树。
永恒的守望
昨夜梦见父亲在田里插秧。他的背更驼了,却依然把秧苗插得笔直。醒来时,枕边放着他寄来的包裹:一袋新碾的大米,还有张纸条 ——"今年雨水足,米香"。
窗外,城市的霓虹闪烁。我忽然想念老家的萤火虫,想念父亲旱烟袋里飘出的草香,想念老槐树下永远守望的身影。原来最深沉的父爱,从来不是惊天动地的宣言,而是默默扎根土地,用一生的光阴,为子女撑起一片绿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