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圈羊肠子

《小圈羊肠子》

文/田长栓

沧州市运河区北环拐进小圈村胡同的刹那，槐树影里浮起一缕绵长的鲜香。王老汉的铁皮锅蹲在青石板上，羊肠在浓汤里蜷成小小的漩涡，像极了胡同深处那些缠绕百年的光阴。

这碗带着"小圈"名号的吃食，藏着老沧州人才懂的讲究。羊肠要取十二指肠与空肠连接处，手工盘成核桃大小的圈，用棉线扎出三股麻花结。焯水时要顺时针搅动九圈，让肠圈在沸水里跳一支圆舞曲。老汤里除了八角桂皮，必得添二两沧州黄骅冬枣，文火慢炖时枣香渗进肠衣，咬开时会爆出蜜甜的汁水。

"您这小圈扎得可真地道。"常客李叔晃着搪瓷缸子。王老汉用竹筷夹起肠圈："当年我爹在运河码头摆摊，主顾都是扛大包的脚夫。盘成圈一是省地方，二是方便他们用麻绳串着边走边吃。"晨光里，金黄的汤面泛着油花，肠圈在汤里轻轻摇晃，恍若运河里摆渡的小船。

记得那年暴雨如注，我缩在铁皮棚下看王老汉做生意。雨水顺着油布流成水帘，他却执意给冒雨赶来的老邻居留最后一碗。"这肠圈啊，就得趁热吃。"他哈着白气说，蒸汽里的皱纹笑成了花。如今胡同拆迁在即，他的铁皮锅却还守着老地方，肠圈依然扎得紧实，只是棉线换成了更耐用的尼龙绳。

暮色中的小圈胡同飘着羊肉香，穿校服的孩子、骑三轮车的汉子、戴金链的年轻人，都捧着青花瓷碗。肠圈在舌尖打转，混着胡椒的辛辣和冬枣的清甜，烫得人眼眶发热。这一圈圈缠绕的羊肠，何尝不是沧州人盘桓不去的乡愁？在时代的洪流里，总有些味道会固执地蜷成漩涡，将旧时光细细包裹，沉淀出历久弥新的醇香。

每次回老家，都要品尝小圈羊肠子的味道，不仅是味美，更是一种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