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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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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4/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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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望

四十年前暮春的细雨斜斜地掠过沧州城,我踩着运河畔泛青的石阶,看柳枝在风中梳理湿漉漉的新芽。忽然有细碎的枣花香混着水汽扑面而来,抬眼便见她立在石拱桥上,淡蓝头巾被雨丝洇出深色纹路,像极了沧州老铁匠铺里淬火的青霜。

我们总在运河边相遇。她会在清晨提着竹篮去码头买刚出水的鲫鱼,我常蹲在老槐树下修补渔船的网。有次她的枣花蜜罐滚落石阶,琥珀色的蜜渍在青石板上蜿蜒成河,我伸手接住她慌乱的眼神,从此那些沾着盐粒的日子里,总浮动着枣花的甜香。

沧州的四季是盐粒腌制的光阴。春天我们在盐碱地种下枣树,她总说这土地连泪水都会结晶;夏天的蝉鸣里,我们躺在芦苇荡边的老船上数星星,她辫梢沾着运河的水汽;秋日枣林泛红时,她踮脚摘枣的剪影会落在我的工作服上,成了最温暖的补丁;寒冬腊月,我们守着铁炉烤红薯,她的冻疮手总在我掌心慢慢化开。

命运的风暴来得猝不及防。那个雪夜她咳得撕碎月光,我背着她穿过结冰的运河,老船工的号子声在空旷的河面碎成冰碴。医院走廊的消毒水味里,她攥着我布满老茧的手说:"等枣树开花就出院。"我在窗台种了盆冬枣盆景,每天用盐水浇灌,直到她苍白的脸映着花苞初绽。

我们的枣树已亭亭如盖,每到花季便有细密的香雪落在她鬓角。晨雾里她依然会去码头买鱼,我依然蹲在老槐树下补网,只是我们的影子在运河水里交叠成老树的年轮。沧州的风带着渤海的咸涩,却把我们的故事酿成了比枣花蜜更醇厚的甜。

如今的运河游船具有现代化的装扮,人们拿着手机不停的自拍风影,远处的村庄再也没有袅袅炊烟的人间烟火,只有安变得垂柳首望着湛蓝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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