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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4/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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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闲

《清闲》

奶奶己经八十多岁的年,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年轻。老槐树的影子斜斜地铺在青石板上,像一幅被岁月揉皱的水墨。奶奶坐在竹摇椅里,手里的蒲扇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扇面上的牡丹花早被磨得褪了色,倒像是新添了几缕云纹。墙角的薄荷在风里轻轻摇晃,碎银子似的光斑从叶隙间漏下来,落在她青布围裙上,又随着摇椅的节奏慢慢游走。

"该给茉莉浇水了。"她忽然开口,声音像晒暖的棉絮般松软。我应声提起陶壶,水珠在阳光下划出晶莹的弧线,惊醒了蜷在竹筛里打盹的狸花猫。它伸着懒腰蹭过我的脚踝,尾巴尖扫过薄荷丛,惊起一缕清凉的香。

檐下的铜风铃忽然叮咚作响,惊飞了啄食的麻雀。我仰头望去,只见晾衣绳上的蓝布衫正与风共舞,褶皱里藏着未干的皂角香。邻家阿婆挎着竹篮走过巷口,竹篮里的艾草探出青青的头,与她银白的发丝相映成趣。"今儿集上的莲蓬嫩得能掐出水。"她笑着打招呼,竹篮里的水珠顺着篾缝滴在青石板上,洇出一个个小圆晕。

午后的阳光浓得化不开,我搬了小凳坐在葡萄架下。紫砂壶里的茉莉香渐渐漫上来,与葡萄藤的青涩气息纠缠不清。茶汤在白瓷杯里晃荡,浮起的茶叶像一叶叶扁舟,载着细碎的光斑缓缓漂流。远处传来卖麦芽糖的梆子声,"笃笃"两下,惊起了躲在阴凉处的蝉鸣。

奶奶不知何时已靠在藤椅里睡着了,蒲扇滑落膝头,露出掌心的老茧。她的呼吸轻得像游丝,与檐角的风铃声交织成一支古老的摇篮曲。我蹑手蹑脚地拾起蒲扇,却见她忽然睁开眼,浑浊的眸子里映着葡萄叶间漏下的光斑:"你看,那些光多像你小时候追的萤火虫。"

暮色像泼墨般漫过院墙,我陪着奶奶坐在门槛上择豆角。她的手指灵活地翻转,豆角壳发出清脆的裂响。远处的炊烟袅袅升起,与天边的云霞缠绵在一起。归巢的燕子掠过檐角,翅膀尖儿沾着最后一抹夕阳。"人老了,就爱数这些闲光阴。"她忽然说,指尖的豆角壳在暮色里泛着温润的光。

月上中天时,奶奶执意要在庭院里摆茶席。她颤巍巍地捧出祖传的汝窑盏,茶汤在月光下泛着青玉般的光泽。墙角的夜来香开得正盛,香气浓得仿佛能凝成露珠。我正要说话,她忽然竖起食指:"听,露水落花瓣的声音。"

风穿过葡萄架,摇碎了满院的月光。奶奶的白发在夜风里轻轻飘动,像一朵盛开的白莲。我忽然懂得,这世间最奢侈的清闲,原是能与时光对坐,把每一个平凡的瞬间,都酿成永恒的诗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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