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顶上（外三首）

       山顶上

他曾站在海拔800多米的山顶

向着平原大声呐喊——

那喊声，速溶于下山的途中

或化作展翅的鸟影，补一块云的缺席

或化作弯曲的山溪，描一张地图的空虚

来自于平原地带的他啊，曾背负青春的包袱

妄想推一块巨石，抵达山顶

不仅仅只为这山，更壮观一点

不仅仅只为这人生，更厚重一点

二十年后，他再次登上山顶

发出的呐喊，却困于肺腑，声浪无法推送

到他想去的地方，或想不到的地方

平原上的草木，像听懂了一般

摇曳起伏。千里麦浪，一层层延展

而早年弃于井口的那一块巨石，悄悄垂首

帮他捂住了心底的蛙鸣

       登嵖岈有感

那时候，爬上山顶根本不算啥事儿

苍鹰一样。从南山到北山，一个俯冲而已

在山顶的呐喊，也好像并非出自青春的肺腑

而是源自青山逶迤之际，卡于

隘口的飞来石，须要从喉咙里咳出

对陡峭已另有见解，沙漏流速均匀

对命运也不再抱有偏见，最终的归宿说一

不二。如今，攀至包公庙

似乎已经抵达应该坚守的高度

恍若隔世。二十年前

那一声声呐喊，犹如月下蛙鸣，犹如一线天

       山  居

与清风闲聊，尽可

放下一颗心。几多人间旧事

不值一提。弥漫胸口的

闲愁，终归于出山的风口

学会聆听，水塘里

残荷怀揣星光的小令。换一种说法

荷叶捂住波澜的狂想曲。藕节里

寄居着一个独立的星空

兴之所至，最亮的一颗星

仍在山顶漫步。群岭逶迤而至

想要和我们碰杯。剥掉一颗心的

花生壳，即可落草为寇

暮色渐重。山水入定——

莫试图为山水

注入思想的火种。上山的路径

与下山的，肯定不是同一条引信

溪涧深，山谷远，不介意抵足

而眠。我们所谈论的

远少于一枚种籽的沉默

无须注解，且等酒醒、等日出

       风雪下凤鸣谷

风，从风口里

牵出一头耕牛。南斗山紧随其后

压低云遮雾绕的想法，要说的话

注入山溪，放下雪、野菊和鹅卵石的磨擦

（迂回于心底的山路，缓缓抬升三个人的海拔）

牛角尖的孤独，穿过凤鸣谷

漏出斗大的风声。山脊绵延更大的情怀

寒风放开牛脾气，逼停风电机组的旋转

暴雪，多如牛毛。落在多年前的北斗寺

蹄疾宛如钟声。落到橡树怀抱的鸟巢

挽住记事的绳疙瘩。荆棘之芒，逐渐软化

幼鸟替牛表达落差，木鱼替无

表达着有，空余一座山谷

盘曲羊肠、鸡肠和盲肠。上山的风，掏空陡峭的闷吼

下山，雪做大烟火人间的心结

而山腰的喉结处，晃荡着三个微醉的牛铃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