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谒红石佛
史文民
大雪时节,我满怀着对大自然的渴望,对中国千年文化的敬仰,和文友们一起驱车拜谒红石佛。
随着车轮咕咕前行,群山在车窗外接踵而至,又被逐一抛在车后。这里的山没有固定走向,像横七竖八随卧而息的骏马,周身披挂着松树绿和栗树林,使大山有了现代气息,只有山顶上高高矗立的圆润而巨大的山石,才让人感觉到了大山历经了千年的风雨。
层层叠叠的山峦,巍峨嶙峋的峭壁,红石佛就藏在这茫茫苍苍的大山深处。据当地文友介绍,红石佛所在位置是抚宁区坟坨镇后明山村,紧邻以山石滑落而名的滑石前村。
后明山村是历史文化名村,位于抚宁、昌黎、青龙交界处,是个古老而神秘的地方。相传,后明山原来是“玉皇大帝”的行宫,有好多“天宫之物”保留下来。红石佛就是其中之一。在当地文友的带领下,我们沿着郑家沟向红石佛进发。
都说后明山不缺石头。没错,大山脚下的小村庄,几乎家家的房子都是用石头磊成,敦实厚重,像老宅里的厢房,每块石头都是经了石匠打磨,方方正正的,石头之间用青灰勾缝,色彩明快,简洁大方。院墙也是用石头磊砌,只有少数人家是用红砖围成。青石取材于不远处的山体,山的一侧还留有开凿石头留下的痕迹,像一块新鲜的疤痕。
车穿过一片静谧的小村庄,我们来到了群山腹地,前面已经没有了车可以通行的路。我们下车,沿着山间的一条山石小路步行。一条山泉小溪紧随小路淙淙而行,溪底溪床都是大大小小的山石。泉水一会儿咚咚作响,一会儿浅吟低唱,遍布小溪周围的栗树抖落着身上的叶子,散落在小溪上,有的漂浮在溪流上面,有的潜伏于溪流底部,但都是恋恋不舍,不忍离去,像在尽情享受着甘甜的山泉浴。在一处河床较为宽阔处,竟然有细沙,像一块缩小了的海滩。细沙上面有动物的脚印。摄影师朋友笃定地说:“是兔子的脚印”他用手指了指溪流一侧的土坎说“从那里跳下来,又从这里上山去了。”我们顺着他手指的路线看去,脚印确实隐没在山的草丛里。
这里的山不算高,以多为奇,崎岖的山路在山之间蜿蜒前行,刚从一座山的侧身通过,抬眼,又一座山横亘眼前;刚走出一座山的山尾,迎面又是一座山的山首;一会儿又走进了两座山的中间……整个山沟地形复杂,沟壑纵横,变幻莫测,便于隐蔽。据史料记载:1942年,冀东军分区主力部队十二团一部进入栾东地区开展抗日活动,当时后明山村被选定为抗日后方军需重地,驻扎着几个后方机关、医院,设有军需仓库,存有粮食、布匹、枪支弹药等军需物资;上千名伤员在这里养伤,后明山老区人民担负着照顾伤员的义务。在党的领导下,老区人民与日本侵略者展开不屈不饶的斗争,全村有三十多名不脱产武装民兵,配备了枪支弹药,有敌情时就投入战斗,没有敌情便田间劳动,为保护军需重地和后方机关做出了很大贡献,也为后明山村增添了红色印记。
可能是抗日根据地赋予了这片土地的坚韧与刚毅,这里的一切看似都很顽强。一棵黑枣树在石缝中生长着,根裸露在外,颜色和树干一样乌黑,显然树龄已经很高,可能是石头上缺少养分的缘故,树有些细,但不弱很挺拔。6000余棵古栗树布满山坡,有的枝繁叶茂像大伞一样高高擎起,有的只剩下一半的树冠,在风中摇曳;有的栗树腰已经弯成了90℃,将树干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矗立于地,另一部分却向一侧成90℃角倾斜而去,尽头却又倔强扬起,有枝干分蘖而出,顽强的向上伸展,枝干又抽出很多枝条,枝条上还有没来及脱落的枯叶,向人们证明它还活着,还在为人类创造价值。皲裂黢黑的树皮,弯腰驼背的树干,以及像手臂一样向上伸展的枝干,整棵栗树,就像一位垂暮的老人弯着腰在奋力向上托举着,它定是用了洪荒之力才托举出那么多的果实吧?想起了小时候,弯着腰背着我吃力前行的奶奶,让我不忍直视。
山里的房子分布较为零散,都是老式的三间平房带一院落,像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盖的,有些老旧。小溪从较为集中的几户人家门前经过,一座石拱桥将它们与路连接起来。说是路,也只是用石头铺就,偶尔有水泥加固而已,让人怀疑这就是古老的先人踩踏出来的。路上总有石头棱角露出,提醒着人们:这是山路。石拱桥下溪水潺潺,石拱桥上古树环绕,一棵老去的栗树残留着半截树干,庇佑着旁边一棵新树成长着,像祖母陪伴着儿孙成长。“老树”“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这些元素的组合,颇有元曲作家马致远的《天净沙.秋思》的味道,只是这里没有“断肠人在天涯。”。
一扇高高的门楼给这淳朴的山沟增添了新意。这是一套百年老宅,高高的石台阶,托举着高高的门楼,门楼上有斑驳的字迹,已分辨不清。进得大门,地面是用规则的条石铺成的人行路,上有清晰的石雕花纹。这是两进院,里面的院门锁着,有犬吠声。但从院门设计来看,院内围墙也一定有花纹雕刻,可惜门上锁,不能探个究竟,一睹为快。从院子出来,却是眼前一亮。只见大门的高度与半山腰齐平,山沟里的房屋、树木均在脚下匍匐。大门正对着两座山之间,视野开阔直通山外,顿感苍山的绿意和山气,均化为脚下的元气,大有藏风聚气,瑞气盈门之势。有文友感慨道:“真是读万卷书,不如行千里路啊!不走出来,哪能亲眼目睹这么气派的建筑?”没错,这些古老的景物,散发的那种宁静和祥和,与我而言,着实是一种召唤,一种诱惑。
“红石佛到了”,有人指着前面喊道。我极目搜寻红石佛的身影,却不见有佛像出现。朋友用手指着前面一块巨大的石头,说:“就在石头那。”我好奇心使然,快步走过去。原来,红石佛不是雕像,而是刻画在石头上的佛像。石头很高很宽,石顶上有树木生长,像几个顽皮的孩子在石头上玩耍。有人远距离端详,说它的形状像侧着身子的大象,长长的象鼻垂向地面。红石佛就刻在紧挨着大象前腿的肚皮上。石佛体态安详,呈坐姿,双腿向内盘起,右手垂放右腿膝盖上,左手放于左小腿处,像在欣赏什么。石佛线条流畅,头上的圆形头饰和四肢曲线圆润细腻,栩栩如生,每一笔都透露出匠人的匠心独运和精湛的雕刻技术。据文友介绍,石佛是辽金时代所刻,因为年代久远,面部神情已经模糊,但从坐姿和头部装饰依然能感受得到石佛面部慈祥,袈裟飘逸,展现出一种古朴而典雅的美感,让人感受到历史的厚重与文化的沉淀。
关于红石佛的由来还有个美丽的传说。相传,“玉皇大帝”带着天兵天将、天庭家眷、各路神仙来到后明山,佛主们被这里的美景所吸引,也跟着玉帝多住几日。如来佛祖面向西方的大同山,面露慈祥,面带微笑;一个穿着红色袈裟的阿弥陀佛在沟里静坐观景,神态安详;一个穿着白色袈裟的观音菩萨静坐沉思,面露和蔼。时间久了,他们的身影就映在了石壁上。红石佛便是穿红色袈裟的阿弥陀佛身影。白石佛就是穿白色袈裟的观音菩萨的身影(文革时期已被损坏)。
红石佛跨越了千年的风霜雨雪,依旧静静地端坐着,欣赏着。如今它就像一部无声的历史教科书,让我们在欣赏美的同时,也让我们深刻感受到了中国古老文化的魅力和力量。
回来的路上,我似乎有种跨越千年时空的追寻,思维连接起了历史、现在和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