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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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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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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落的风筝》作者:陈艳坤

一出火车站,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小镇,四月的微风轻抚着我的脸庞,抬头看着一如十五年前的小镇,依然蓝天白天,火车站两边的街道还是那样的狭窄,大部分门店已经改变老旧的样子,但火车站对面的老电影院,除了后边又盖了两层楼房外,门柱上还有凸起水泥喷红色漆“榆庄电影院”字样……

我一边慢慢环看着这座小镇,一边在脑海中翻找着我六岁时的记忆。那年我六岁,莫名地被母亲从有爷爷奶奶、有爸爸妈妈的家里拉了出来,那时父母总是无休止的吵架,见过父亲发脾气摔过碗,听过母亲夜时小声哭泣,后来母亲拿着很重的行李箱,拉着走路很慢的我,挤了三个小时的火车,来到了这里,这里有我的姥姥,姥爷早年去世了。

后来听姥姥和别人说话时,知道了父母因为公婆总是吵架,爸爸总是站在奶奶那边,就离婚了,然后跟随母亲来到这里生活了四年。

我一眼扫到火车站对面一家杂货店,不大个门脸,外窗挂满了各式各样的风筝,夹杂着记忆,迈着熟悉的步伐走过去,还是那个老板,在我记忆中漂亮的阿姨变成了两侧白发斑驳的中年妇女,我记得她,但她已经不记得我了。我挑选了一个最贵的、最漂亮的蝴蝶风筝,她把我当成一个游客,程序性地完成买卖后,便坐在门前的椅子上晒太阳,悠闲地盯着路上来来往往的人群。

我拿起风筝,看着头顶的微微白云,轻轻拂过脸颊的春风,花了五块钱打一个三轮土的,直奔我生活了四年的棉纺厂家属院,一路想象着和她见面的情景。

她就是秀姐,特别的漂亮,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红头绳梳着长长的马尾辫子,总是爱穿着一件红格子衬衫,土蓝色的裤子,干干净净地。那时她十六岁,听大人说,小时因为发烧被村医打多了庆大霉素,后来不发烧了,就是不能再说话、听见声音了,但她特别聪明,也特别懂事,听大人说,是因为秀姐各方面太优秀了,老天便把她的声音和听力给夺走了。

记得我家向南边开的那扇窗子,外面有铁栏杆,母亲白天要去附近的棉纺厂上班,如果姥姥有农活儿忙不过来,母亲就把我锁在屋子里半天,饿了吃母亲留下来的零食,然后在家自己玩,没意思了就坐在小窗子前,往外张望着,看窗前爬上来的喇叭花,看飞过来的蝴蝶……

大部分时间我就一个人这样呆一上午或是一下午。后来,秀姐进入了我的生活,我们都在家属院住着,她就住在隔壁,每次从我的窗前经过,不是给我掐一朵我够不到的喇叭花,就是递给我一只她抓来的蝴蝶,虽是无语,但她那甜美的微笑给我孤独的童年增加了快乐。

听妈妈说,她奶奶不太喜欢她,喜欢她聪明漂亮的堂弟,她妈妈也刚生一个小妹妹,更是无暇顾及她,因为聋哑,她也没有什么玩伴。慢慢地,只要有时间,我就会和她一起玩儿,跟着她我也学会了一些哑语动作,和她一起笑着比划交流,玩抓蚂蚱,去小河边钓鱼,虽然和秀姐相差十岁,却成为了最好的玩伴。

在那居住的第四年,我已经在当地上了四年级。在春天明媚之时,快到秀姐的生日了,我给秀姐准备一个惊喜的生日礼物,准备在下周日送给她,我瞒着她让姥姥帮忙一起做了一只硕大的蝴蝶风筝,我知道她喜欢蝴蝶,画到蝴蝶翅膀时,我闭起眼睛想象着她看到这个蝴蝶风筝时高兴地样子。

可是,到周五那天晚上,母亲好像挺高兴地样子,吃晚饭时突然问我,欣欣,你想回家吗?我不解地问,我们就是在家呢。妈妈说,是爸爸在的家。

你们不是离婚了吗?

嗯,你爸说,让咱们回去,我们还在一起生活。

我停下了筷子,问,那我们去哪儿?是要离开这儿吗?

妈妈看了看我,点点头。

那什么时候走?

明天。

什么?不行,我不走。

后来母亲不停地劝我走,我就是一直摇头,姥姥也小声地劝着我,问我为什么不走时,我说周日和秀姐约好了,送给她一个生日礼物,是风筝。母亲又劝和了好一会儿,说火车票好不容易买到了不能退,退了要收钱的。直到现在都能想象到我的当时倔强,双腿乱蹬着,抱着那只风筝大哭。

母亲看我不停地哭闹也生气了,我们都没吃好饭,耗到夜里九点多了,最后母亲也失去了耐性,见我软硬不吃,就把那个风筝从我怀里扯下来,用手使劲地撕扯着,把那个我精心做了三天的风筝踩个稀碎。

那一刻,看着风筝我伤心欲碎,转头看向母亲是愤怒的眼神,从此,我恨透了母亲,在我心底里扎了根,就是和父亲复婚后,我在心底里一直没有原谅她,后来又生下了小弟,对我的态度更是没那么关心了,我也无所谓,只是按着她们的意愿上小学、上初中、上高中,最后按他们的意愿,当了一名小学老师。

每当一到春天,看到天上的各样风筝时,我就会想起秀姐,其实我上班后,完全可以在周末坐火车去看看秀姐,但是我一直没有胆量,因为我食言了,我让她失望了,一想到这儿,我的脑海中浮现出秀姐坐在河边一人孤独等待我的样子。

终于快到棉纺厂的家属院了,我心跳得厉害,很害怕,怕她质问我当年为什么失约;又高兴,十年没见面,是不是她还留着长长的头发;又惭愧,多年来,其实是有机会来找她解释一番的,可是我没有,复杂的心情,让我迈着浓重的脚步向那边走去。

熟悉的建筑越来越近了,我看见了那个红砖旧瓦房,前面已经是高楼林立,不知道什么原因,我们生活的前几栋还在萧瑟地存在着,墙壁上露出的红砖斑驳着,更是像穿破的棉衣里子都显露了出来。其实这样更好,不然改造了我更是无从寻找秀姐。

我看见了那个窗户,不过早已玻璃破碎,窗前也是杂草丛生,看向秀姐的老房子,门上的锁已上锈多年,正失望呢,“你找谁啊?”一个从旁边院门出来的老太太好奇地问我。

我连忙向她打听秀姐的情况。

老太太告诉我,唉,秀儿啊,咋这么没好命啊,一打小吧,就不会说话了,大一点,和一个腿有点残疾的小伙子结婚了,可盼好啊,没多长时间这小两口子因为冬天煤气中毒又都没了,可怜见的孩子啊。

我茫然的,后来也听不清老太太的说话声了,手里的风筝差点掉了,又木然地把风筝拿在手中,好像有着风筝的指引一样,向我们经常在河边一起玩儿的那片草地走去。

和秀姐熟悉之后,就是在这儿,她第一次递我一个蒲公英,告诉我怎么一口气全部吹光那些“小伞”,我们俩都鼓起腮帮子使劲地吹,有时还会吸到嘴里,我们相视互相大笑,有时还折下毛毛草,把捉住的蚂蚱串在一起,再喂鸡笼里的下蛋母鸡……

还记得最后一次,河边有一群小孩正放着风筝,秀姐碰了我一下,她举起一只手,右手做出放线的动作,同时身体做出奔跑的姿势,然后看向我,用两个拇指相勾一起,两只手的四指成为翅膀,向上飞去。

我点点头,右手握起拳头,竖起大指点了两下,表示我知道了,并比划着下周日咱们一起放风筝!

现在还记得她笑着的样子,眼睛成了弯弯的月牙,那个快乐的样子和我是一样的。

可是现在,那只单薄的毫无生气的风筝在地上放着,春风刮着卷着尘土,只是让风筝颤动着,没有更多的力量飞起来,于是我蹲下来,用打火机点燃了那只蝴蝶风筝,一缕青烟被风刮得四处飘扬。这时,我看到了一只极为罕见的大红色蝴蝶飞来,在脚下的蒲公英叶上停留,忽闪着一对翅膀……



抚宁区委宣传部陈艳坤联系电话:13833543858



编者的话:

《失落的风筝》讲述了“我”重返阔别十五年的小镇,勾起儿时回忆。6岁时,因父母频繁争吵离婚,“我”随母亲来到小镇姥姥家生活。在棉纺厂家属院,“我”与聋哑的秀姐结为好友。秀姐虽因发烧用药致聋哑,却善良聪慧,给“我”孤独童年带来诸多欢乐。

 

秀姐生日前夕,“我”瞒着她与姥姥做蝴蝶风筝准备惊喜。然而,周五晚母亲告知“我”父亲希望复婚,要立刻返程。“我”因与秀姐的约定拒绝,母亲强行撕毁风筝,“我”因此记恨母亲。此后,“我”按父母意愿生活,却始终难忘秀姐与未送出的风筝。

 

此次回到小镇,“我”满心期待与秀姐重逢,却从老太太处得知她已与残疾丈夫因煤气中毒离世。“我”来到曾与秀姐玩耍的草地,烧毁手中风筝,一只红蝴蝶翩然而至,似是秀姐的化身,承载着“我”对往昔友谊的缅怀与对命运无常的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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