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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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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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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江本草之四

竹米

“开花结果”不一定都是好事。比如竹子,面临的却是死亡。竹生长六十至一百年要开花,开花结籽后就会枯死;子落地再生竹,六年又成林。这称之为“换根”。

《山海经》《酉阳杂俎》《埤雅》里都有竹子开花后枯死的说法。《夜航船•花木》中介绍了一个阻止竹子开花的办法:“竹子年月久了要结竹米,赶快把它砍断,留下离地二尺的部分,打通里面的节疤,灌进狗粪,其他的竹子就不生竹米了。”我没得到印证,不知是否属实。这里说的竹米就是竹子开花结的籽,也是竹的种子。

一字梁是开县、巫溪、城口三县界山,距开县城约一百二十公里,因山体呈一字形故名。此山山顶为平川地带,成片生长着枫竹、黄竹、龙头竹。这些竹名是土话。竹的种类多,各地的叫法千差万别,它们很多只是大小粗细不同,看起都差不多,我分不清。新编《开县志•自然地理》载:1951年、1961年、1967年、1976年,一字梁较大范围的竹子开花结籽后枯死,再重新发芽出笋,经数年才成林。当年百姓称这种现象为“还山”。

见过竹子开花的人不多,即使住在乡村的八九十岁老人,也许从没见过。反而,一些六七十的人却见过两三次。当然不是在同一个地方。我表弟五十来岁,十多年前就见过,而他七十多岁的父亲竟不知竹子开花的事。开花前,竹叶几乎掉光,然后每个竹节上长出许多苞芽。凡遇竹子开花,大家都会觉得惊奇,纷纷跑上山去,采摘竹米。生竹米的枝丫位置比人高得多,先在地上铺一张床单,把竹竿扳弯,一枝一枝地用手抹下,都落在床单上。掉在土里了不好拣起来。或者直接用布袋子接竹米,这就需要有人帮忙提袋子。摘回竹米,不用舂,晒干后自然蹦出壳,再筛干净。做干饭、稀饭,磨成面蒸粑、煎粑,炒吃,都可以。竹米像麦子,晒干后为黑褐色,吃时略带竹腥味,生嚼有点甜。因竹米不容易碰到,以前被涂上了神秘的色彩,说凤凰“非梧桐不栖,非竹实不食”。即,凤凰只在梧桐树上歇息,只啄食竹米。

中医药著作上称竹米为竹实。唐代医药学家孟诜的《食疗本草》上说:“竹实:通神明,轻身益气。”《神农本草经》也记:“实,通神明,益气。”白话的意思都是“具有使人神清气爽的功效”。

“我几次看到竹子开花,都是荒年,少吃的,饿肚子。”七十岁的周老头见过几次竹子开花。他老家在云阳县农坝镇,周围连绵大山,属大巴山余脉,与开县、巫溪县相邻。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的十来年间,农坝镇相邻几个县山上的竹子先后开花,周老头恰巧都见过。

民间过去流传“竹子开花,马上搬家”的谚语。家不一定真搬,可能只是个说法,意在提醒大家,竹子开花预兆灾荒年月来临,要想办法躲避。我在新编《开县志•灾害》中看到有这样的记载:“民国十八年(1929),春荒兼水灾。天年不顺,颗粒无收。东里里二坝乡(今白泉乡)之民食竹结之物(即竹米)。”荒年有竹米吃,这是不幸中的幸事。宋代《太平广记》中有同样记录。唐天复四年(904),自甘肃至西,数千里之地天干缺食,民多流散。饥民吃草木,至有骨肉相食者甚多。这年,突然山中所有竹子开花结籽。饥民采之,舂米而食。一时间,山崖、溪谷,采竹米的饥民多得如市场一样拥挤。

2009年,海拔一千九百多米的大巴山脉星子山,一种名木竹的竹子大面积开花,当地村民上山采摘竹米,最多的获取达三千多斤,人吃、喂猪皆有之。有个姓唐的酒坊老板,用竹米烤酒几百斤。喝过的人说,其味清香,口感醇正,只是下喉略带竹腥味,但不失为难得的特色产品。这个不重要,重点是竹米用于烤酒,还拿来喂猪,而不像过去是去填饱人的肚子。要知道,旧时每遇灾荒年,政府都要禁酿。

竹子开花之年,再不见颠沛流离的景象。是好事。

箬竹

我一直以为是蓼叶,也确实有蓼这种植物,川江一带多生长,知道以此为地名的就有六十多个。它们一会儿被写作蓼叶村、沟、湾、槽什么的,因老百姓多不识“蓼”,特别是行政村名中使用了这字的,一些又被改成“辽”。所以我才被搞混,我熟悉的那种植物其实是“辽叶”。辽叶,学名箬竹的叶,《辞海》介绍箬竹为“中国长江流域特产”。本来,本地方志上,辽与蓼分得清清楚楚的,只是我没看到罢了。光绪《巫山县乡土志》载:“箬竹,干小叶大,今呼为辽叶,又名棕(粽)叶。”又,“蓼,水边更多,俗名水红花。”

《本草纲目》上说箬竹:“南(方)人取叶作笠,及裹茶盐,包米粽,女人以衬鞋底。”基本上如此。小时候下雨时上学没得伞,我戴的“辽叶壳儿”便是箬竹叶做的斗笠;端午节也常见大人们用辽叶包粽子。而裹茶盐的辽叶我只在老照片上见过,茶马古道上的背子使用;因川江一带盛产慈竹,女人做布鞋衬底多用慈竹笋壳,一般不用辽叶。另外,以前川江沿岸短途客班木船为保暖、防渗漏,有的船舱篾篷里也夹塞着辽叶。《本草纲目》记载它的药用,主治非外伤所引起的鼻、齿出血和咯血、便血等病症。

箬与辽,完全不沾边的字,是因叶片阔、宽、大而得名?现在箬竹又被正式命名为“阔叶箬竹”。的确,辽叶比我见过的一般竹叶都要大两三倍,最长可达四十五厘米以上,宽有十来厘米。几年前的一个端午节,妻子家的二姐夫送给我一只食品厂生产的超大粽子,用了两匹这种大辽叶包裹。吃完粽子,我把大辽叶洗得干干净净的,拍了照片后存放在阳台上。那段时间正采访川江老治滩人,听他们讲过辽叶棚的故事,想留做以后文章配图用。后来搬家时,见上面起了很多斑点,才丢弃。

川江治滩,需在冬春水枯、礁石裸露时进行。1972年冬,工程队在丰都城上游一公里的瓦子浩炸礁,虽说吃住仍在野外,但离城近,生活条件相对好多了。春节来临,许多家属来工地过年,长期住工棚的治滩人倍感温暖。他们的工棚顶盖都铺扎一层厚厚的辽叶,上面再遮油帆布防漏。一天夜里,突遇狂风大雨,许多棚顶的油布被掀开,雨水透过辽叶滴进了棚里。治滩人从梦中惊醒,纷纷跑出去加固油布。测量员况常桦的妻子带着才两个多月大的女儿来工地过年,遇上了这风雨之夜,床铺被淋湿。况常桦看到一把测量用的大伞,灵机一动,把女儿放进一只装石渣的空箩筐里,撑开测量伞遮着,便和妻子一起出去加固棚盖油布。大家折腾了一夜,清晨,况常桦回到辽叶棚,一眼望见女儿香甜地睡在箩筐里,高兴地笑了,接着又掉下一行泪水……

治滩人的辽叶棚都搭在江边,篾席做围挡,四处透风。炮眼钻工钟朝海说,铺板上没得棉絮,铺一层稻谷草,一晚上都睡不热和。他只有把铺盖折过来,睡半边盖半边。有天晚上,冷得实在无法入睡,就和队友张吉明商量“搭铺”,他爽快答应了。于是,两个男人挤在一个被窝里,有了两床铺盖盖。当时,辽叶棚里有“不怕冷”的人,但钟朝海不好意思找他们“搭铺”。他们睡觉不穿衣服,脱得光条条的——裸睡。那是一些从山区招来的合同工,担心稻草磨损了衣裤,穿着睡不划算。以前在家也如此,不分冬夏。

几十年后,网上说:裸睡除去衣服的束缚,给人无拘无束的舒适感,有助于放松心情、消除疲劳。不知当年那些合同工有没有这种体验?

柏树虽然收进了《本草纲目》,但李时珍说:“入药惟取叶扁而侧生者,故曰侧柏。”柏树有数种,我不是学植物的,肯定分不清。俗话也说,“庄稼人识不完谷,打鱼人识不完鱼”。药书上介绍,柏树叶可治各种出血,如鼻孔出血、拉肚子带血、月经不断等。川江一带乡间,农历腊月里杀了年猪,过去没冰箱贮放(即使有,也放不下一头半头猪的),肉用盐腌渍,然后沥水、干水气,熏制成腊肉。这样可久放,吃起又香。熏肉的材料就是柏树枝叶。

《酉阳杂俎》上说,有一种像猪的野兽,吃地下死人的脑髄,用柏树插在坟墓上就可以杀死它。因此,房前屋后不能栽种柏树,因属坟墓上的东西。有一次我下乡采风,在万州茨竹乡凉风垭口看见二十五棵高大、茂盛的柏树,疏落排列在三三两两的民房前,形成了一片林荫,一些村民坐在石凳上玩耍。这些柏树干上有林业局制作的标牌,树龄都已达二百五十年。村民王大伯告诉我,本来是二十六棵,前几年被大风吹断了一棵。

民房前怎么会有这么多棵柏树,而且还是古人栽的?虽不解,担心犯忌,没问。王大伯主动讲了原由:这地方是个山垭口,遇到刮风天,风大得很,像要把屋顶盖盖揭了一样,老辈人种了这些柏树挡风。柏树挺拔。

王大伯健谈,我便有意和他摆龙门阵。“‘大炼钢铁’时我还小,给生产队放牛。”王大伯已经七十岁了,摆起往事,有点自豪,“附近山上的树都砍完了,有人想打这些柏树的主意,我们队的社员把树照到起,坚决不准砍。嘿嘿,我也跟大人一起护树的!”

王大伯说,这些人不算厉害,不让砍,就走了。“大概是1972年,我成人了嘛。市里木船社派来一批工人,拿起证明,盖了‘红巴巴’的,说要砍这些树去打船。社员站到树前围起,不准他们进来。”柏树材质纹理细,质坚,耐水,是造船的好材料。过去川江里的木船基本上都是柏木造的,俗称“柏木帆船”。

我递给王大伯一支烟,他摆手不抽,正说到劲头上,“来的人说,不准砍树是破坏革命生产。我们不听,反正不准他们靠近。”这些古柏树由此被完好地保护了下来。

不过,我有点担心它们未来的命运。古柏树的林荫地面不再是泥土,全部已用水泥沙浆崁贴石板,美化整治,方便村民休闲和外来赏树者游玩。另外,有一户儿村民的楼房紧挨一棵古柏树修建,外设的混凝土梯步将树干团团围住。我仔细观察,这棵树已经开始枯萎。而民房的主人却是侃侃而谈的王大伯。

三峡库区蓄水前,川江自然航段时期,南岸有一险滩,在忠县下游二十多公里的地方,因一山岩伸入江中阻流,形成紊乱的泡漩和贴湾水。自古木船下行,如果不慎,即使船头不撞上山岩,往往桅杆和船尾也会被其折断,桡胡子称这里为折桅子滩,或折尾滩。民间传说,此滩山岩下水中有洞,其大如城,中潜一鱼,年久作祟,滩即为害。清乾隆四十年(1775),忠州刺史甘隆滨用生铁铸造十二口大钟,沉入滩中镇鱼妖。之后,江流减缓,泡漩减少,滩险稍杀。当然,并不是甘大人真的把鱼妖镇住了,无意中,沉滩的大钟使得河床粗糙,改善了水流形态。当代航道整治技术中,就有改善流态的方法。

然而,折桅子滩自古险情并没得到根治。时光荏苒,二十世纪五十年代中期,川江航道部门听从苏联专家建议,以“沉树挂淤”的办法治滩。原理与一百八十年前甘刺史“沉钟”差不多,只是改成了“沉树”,施工更简单、成本更低。也许这是主要因素,毕竟当年经济与技术条件都差。

按操作要求,沉树树种须选用枝叶繁茂的常青树,当地只有松树和柏树,而松树很少,又全是一些小树,便决定用柏树。1956年11月28日,“沉树挂淤”正式实施。先砍树,每棵树长三至四米,干粗十多厘米,树冠直径达两米。砍伐地点离折尾子滩不远,现砍现用,时间久了,枝枯叶落,影响“挂淤”效果。为不磨损枝叶,砍下的柏树不在地上拖行,用人工抬到江边。

沉树用小木船装着,离岸三十米远,水深为二十米。滩上有一艘大船用钢缆绳牵引小木船,每往江中投一棵树,向上绞行五米。投的树,冠朝下,根向上,每棵绑几百公斤重的条石为锚。第一批沉树四十棵,为第一层。接着,在同一江段水深十五米的地方再投第二层,共一百五十棵树。沉树完成,挖泥船在北岸浅滩挖了石碴,淤填在树周围,这就是“挂淤”。来年一月中旬,“沉树挂淤”完工,用时约五十天。

一个月后观察,沉树被江水冲走一棵。因水流湍急,树干摇晃,磨断了拴系石锚的竹缆。当年汛期后再查看,沉树全部被洪水冲走。“沉树挂淤”治滩方法失败。直到十四年后,川江治滩工人在折桅子滩砌筑“丁”字石坝,才根治了滩险。

突然有一天上午,在云阳老县城江边,几门大炮对着岸上的森林,轰轰轰一阵炮击,前后发弹四百枚。这非军事演习,是林业部门在用烟雾药弹灭虫。2005年入春以来,云阳境内川江两岸,有六万多亩森林遭受一种名叫“鞭角华扁叶蜂”的虫子侵袭,这些烟雾弹一打出去,害虫沾上就会变成“僵尸”。早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的一个冬日,我坐船回云阳老家,下趸船后,目睹对岸上渡口山巅一带变成了红色森林。以为是冬天树叶自然枯黄的原因,后来才知是遭受了病虫害,柏树叶枯萎,远看一片红。1985年时,林业部门已发现小块林木有虫害,随即开始试验性防治。限于当时的财力,未能全面治理,后逐年扩散蔓延。

云阳川江两岸有林木十二万亩,于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初开始营造。新编《云阳县志》载:1958年3月30日,毛泽东乘“江峡”轮路过云阳时,见两岸山上光秃秃的,对陪同的万县地委领导说,为什么不植树?于是,云阳几代拓荒人,几经艰辛,在境内两岸植树造林,终成规模。但因树种结构单一,属柏树纯林,成林二十来年后开始遭受虫害,最严重时平均每棵树上竟有二千多头虫子。2005年时,病虫害防治费每年花费在一百万元以上。

二十多年前,“中华环保世纪行”执委会负责人在云阳调研时曾提出:过去没有认识到树种单一问题,现在既然认识到了,为什么不改善呢?每年还要拿出一百多万元来治理。

一直没人回答和落实这个问题。

据公开报道,2018年,云阳长江林病虫害防治费已达八百万元,至今防治工作仍在进行。

松与柏总是常连在一起说的。比如王安石《字说》里说:“松柏为百木之长,松犹公也,柏犹伯也。”公,即公平,公正;伯,旧时对表率者的尊称。又如,东晋大臣顾悦之与简文帝司马昱同岁,却早生白发。司马昱问其原因。顾悦之答曰:“松柏经霜之后更加茂盛。”还有《世说新语》记载,东汉名士宗世林年轻时不愿与曹操结交。当曹操做了司空后,委婉地问:“现在我们可以交往了吧?”宗世林回答:“我的松柏一样的志气仍然在。”民间谚语也把松柏连在一起的:“岁寒知松柏,日久见人心。”

松树为针叶、常青植物,耐旱。有一年夏天,我带母亲去渝鄂陕三省市交界的鸡心岭游玩,她看见落在干净石头上的松毛(松针),捡了一包,带回去给我幺妹妹做药引子用。我问妹妹怎么个用途?她说松毛泡酒,可治腰椎间盘突出,但必须是落在石板上的,掉在土里的就不灵验了。泡好酒后,妹妹却喝不下去,味道太怪。于是,送给楼下一佑客,这单方就是她介绍的。这佑客喝完了松毛酒,说确实有效果。

川江两岸盛产柑橘,过去保鲜技术差,下树后,不等开春就开始烂了,好果子吃起来也带一股陈腐味。我外公家的柑橘可放到来年四五月份,他用陶瓦缸装,缸底垫一层晒干的松毛,每过段时间翻看一次,如果松苗湿了,就换上干的。我又听母亲说,还可以把松毛放在米坛子里,不生米虫。很多年前,我在餐馆里吃小笼包子,见蒸笼里垫着一层黑色丝状物,问老板是什么?答:松毛。再问,为何要放?怎么是黑的?老板解释:包子不粘笼底,好拿、好洗。蒸久了,就成了黑色。

开县九龙山镇双峰寨下有一棵长青古松,树干要两三个人才可合围,相传为宋元时期所栽,至今仍在,列为了县级保护古树。它像一把巨伞耸立,故名“伞盖松”。1958年的时候,住在附近的一个村民想从伞盖松上割松脂,卖给供销社换点油盐钱。松脂是一种中药,治关节酸疼很有效。用炼过五十遍的松脂与炼酥搅稠,每天清晨空腹服一调羹,一天中再服一次,吃面食,忌生、冷、酸食物,百日便愈。松脂采割方法是,先在树干上剥开一道口子,再绑上一只竹筒,会有一种淡黄色、亮晶晶的油脂浸出来,滴进竹筒里。浸、滴过程非常非常缓慢。三天后,这个村民去取竹筒,见里面装的全是猪血一样的东西,吓得飞跑回家。由此大病一场。

“该遭!”给我摆龙门阵的张大伯打了个通俗的比喻,“这古松就像你屋里的老奶奶,奶子都干瘪了,你还要挤奶喝?”

今年三月底,在寻访五宝山寨的乡村公路上,我碰到一位中年妇女,看样子是城里来的。她沿途摇晃路边的松树枝,飘落下少许的黄粉,用一只塑料圆盒接住,里面有了半盒。我好奇,停车问道:“你采的什么啊?”她回答松花粉。我从没见过松树开花,也看不见花朵,原来是穗状花,穗上有一层黄色粉状物,就是她说的松花粉。这应该正是松树大量开花的时候,树下土面都落有薄薄一层黄花粉。松树是风媒植物,借助风力传授花粉,摇晃树枝也是一种“风媒”方式。

我干脆走下车,问明白一点:“这松花粉有什么用?”

中年妇女手没停,边摇树枝边回答:“大便干燥,解不出来,每天舀一调羹,冲白开水喝。”她摇完一枝,走到另一棵松树旁,又补充道:“牙齿、牙根痛也可以喝的,有作用。”

这时,一位骑摩托车的中年男人路过,停下来看热闹,答话说:“以前没得尿不湿,小娃儿胯里隔旧布尿片,得了皮炎,可以擦点松花粉,效果好,也不伤小娃儿的嫩皮肤。”我又学到了几招。

重庆是一座立体的城,城建在山上,山又在城中,嘉陵江与长江环绕,每当夜幕降临,错落有致的万家灯火闪烁,倒影在江中波光粼粼,构成了久负盛名的“山城夜景”。而人人皆知,江对岸的南山上有一处绝佳的观赏地点:一棵树。那里确实生长着一棵枝叶繁茂、树干苍劲的黄葛树。其实这棵树1984年才从别处移栽过来,但“一棵树”之名早已叫开。

时光回溯到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南山森林因马尾松纯林出现虫害,以后的一二十年间越来越严重,到了1983年,松毛虫害大暴发,南山山系的真武山、王家山、老君洞、文峰塔一带松树大面积死亡,凸显一个个荒坡,那情形叫人心酸。而王家山嘴有一棵松树却意外地活了下来,一树独秀,格外引人注目。上下山的人经过这里时,常作“幺店子”坐下休息,俗称它为“一棵树”。

1983年2月,市里成立南山植树造林指挥部,修复南山植被,在虫害迹地植树造林,持续三年,有十一万军民参与,混杂栽种了十来个品种的针、阔叶树种,不再是某树种的纯林。不幸的是,1984年夏天,狂风暴雨吹断了“一棵树”——那棵坚强活下来的大松树。当即,园林部门从别处移来一棵黄葛树,种在它原来的位置。

十来年时间,南山又变得郁郁葱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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