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着过年

我出生在上世纪五十年代的如东农村，儿时的物质生活十分匮乏，即使过年，也很难有好吃的好穿的，但记忆中的过年却很快乐，因为过年有好玩的。

放鞭炮

放鞭炮是孩子们过年时的一件大事。

记得母亲给我们讲过一个邻居的故事。邻家新姑爷第一年过年到岳父家拜年，岳母让他放炮杖。他在家从没放过，又比较胆小，但在丈人家，岳母让自己放，不放觉得对不起她，自己也很没面子，便硬头皮上。为了显示自己很在行的样子，他学着别人把炮杖拿在手上放，结果，他把炮杖拿颠倒了，炮杖一响过后，没有钻上天，第二响是钻在裤裆里炸的，万幸人没有炸伤，只是裤裆给炸了个大洞。新姑爷一时窘迫不已，灰溜溜地回了家，好几年不好意思上门。母亲的故事，是教我们要多学知识，不要不懂装懂，更主要的是警告我们不要放大炮杖——省钱。

在“年”的脚步一点点逼近的时候，孩子们想方设法向大人要些零花钱买鞭炮，他们不敢放大炮杖，买比较小的“鞭籽”，或者把鞭炮买回家，将整条鞭炮零散拆开，揣在兜里，不时放响一两个，于是，清冷的乡场，便有了生气。鞭炮一响，“年”就越来越近了。这一声又一声鞭炮脆响，成了我们迎接“年”的一种仪式。花花绿绿的鞭炮纸屑成了装扮“年”最鲜亮的色彩。

成年以后，每到年关，我还会置办一些鞭炮。如今的鞭炮的样式自然升级了，不再是“二踢脚”和小鞭炮，改成了烟花和鞭炮结合的产物，升空效果和响亮程度也不是童年时的鞭炮可比。我一直觉得放鞭炮给人一种仪式感，望着在半空中升起的烟花，心里就有了许多憧憬和幻想。只是成年后放鞭炮的心情已经不如儿时那么急切，那么兴奋。

玩铜钞

铜钞是古代的钱币，诸如“大清通宝”“光绪元宝”之类。铜钞又称铜钱、铜板，它曾是我们小时候过年的玩具。

铜钞的玩法有好多种，玩得比较多的有砸、叠、滚等等。

砸铜钞又叫凿墩。在地上划一条线，称为疆线，几个参玩者将铜钞投向疆线，以铜钞所处位置离疆线最近者为头家。由头家将其他人的铜钞收归一起叠加起来，置于一块砖头上，用铜钞向所叠的铜钞砸，砸飞的铜钞即归头家所有，余者二家砸，二家砸完，三家砸，以此类推，砸完为此。或者是砸的过程类似凿，故谓之凿墩。

叠铜钞有一个很听的名字——叠荷花。

叠荷花的玩法在于一个“叠”字。经“掐疆”分出头、二、三、四……家之后，由头家将所有参与人的铜钞收归一处，平放手上（必须统一面向，或正面朝上，或反面朝上），然后，将手猛地向后一抽，将铜钞甩落地面（最好选一个坚硬的地面，这样铜钞才容易蹦起），铜钞在地上蹦一蹦，有的蹦成正面朝上，有的滚成反面朝上，这时候，根据叠铜钞者所喊口令，如果要的是朝上，那朝上的铜钞即归叠铜钞者所有，余者下家再叠。叠铜钞的人在向地面甩的时候，口中随之喊出“麻叠叠佬儿”或者“佬儿叠叠麻儿”，铜钞“叠”在地上后，一个个参与者把头挤在一起，看铜钞是“朝上”或是“朝下”，以见证输赢。

叠荷花的玩法比较简单，小一些的孩子也可以参与进来，在寒冷的天气里，他们拖着长鼻涕，却一点都不觉得冷。

滚铜钞比较讲究场地。滚铜钞又叫抛铜钞，这个抛不是扔的意思，而是滚，如东方言叫“抛”。滚铜钞需要一块较为宽敞的平地，拿两块砖，一块平放，一块倚着斜放，砖面呈斜坡，在距离砖台前方丈余的地上划一条横线。游戏开始。大伙蹲在这个砖头斜坡后，用食指和拇指夹住铜钞，把铜钞的边沿在斜坡上一磕，铜钞便滚动起来，滚到距离横线近的算“头家”，按铜钞落点分出二家、三家、四家……铜钞滾出线外的叫“呆子”，“呆子”的铜钞“充公”，无权参加后面的活动。头家拾起铜钞瞄准二家的铜钞砸去，击中目标后，两个铜钞之间距离小于一拃（张开的大姆指与中指或小指之间距离）叫“拃子”，可以继续向下一个目标进行击打，大于一拃的为失败，由下一位继续进行。游戏的战利品可能是铜钞本身，也可以赌吃的，赌钱。

滚铜钞用的是巧劲，用力过大过小都不行，有时为了到达理想的位置，得将铜钞斜向击撞砖头，让铜钞在地面上来个弧旋，恰到好处地落在最佳位置。

在玩铜钞的输输赢赢过程中，小伙伴们互相交换着手里的铜钞，于是，大家手上便有了各式各样的铜钞。

溜冰

接近年底，大多是一年最冷的时候，乡间的小河上结成很厚的冰，冰面上成了孩子们的自然溜冰场。

孩子们没有高雅的玩具，他们开动脑筋，玩出自己的花样。将小木板刨光，绑在脚底上就是滑板，人的双腿叉开站在上面，手拿两根小木棍撑着前行，这是一种；将长板凳仰面朝上放在冰面上就是一个小冰车，人或蹲或跪坐在上面，一条腿在冰上猛蹬几脚，然后收上来，板凳就在冰面上滑行起来，板凳面与冰面摩擦发出“吁吁”的声音，蹲在凳子上的人只觉得耳边生风，便有了风驰电掣的感觉。

在狭长的小河道里，几个孩子结伴滑行，他们有时候比速度，有时候比花样，一边滑还可以一边欣赏小河两岸的冰雪风景。当然，孩子们不敢滑很远，特别是不敢到河面宽阔的地方滑，生怕掉进冰窟。玩伴们有时从中午玩到日落，才依依不舍散去。

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地流淌着。鞭炮响声不断，铜钞滚动不停，河里的冰结结融融……乡村的过年条件虽然很差，孩子们却玩得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