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是吃野菜的季节。
几阵春风,几场春雨,田野上的一切都精神起来,看着地里兴高采烈挖野菜的人们,我情不自禁地想起吃野菜的岁月。
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我在刚学走路的时候,就跟着姐姐们下地挖野菜了。
麦垄间,我找到几棵荠菜;河坡上,我发现两棵灰灰菜;路边草丛间,我又找到一片肥嘟嘟的马兰头……开始时是我叫喊姐姐过来挖,后来,姐姐们嫌我烦,就弄一把旧小铲给我自己挖了。
挖野菜是一件很开心的事,田野上有春风,有扑楞楞翻飞的小鸟,有咩咩吃草的羊,有小河,小河边有随风摆动的柳枝,后来,我把一只祖父帮我扎的小风筝带到野地里放。我们的足迹留在田间地头,留在朝阳的河坡上,留在林间的洼地里……二姐是挖野菜的好手,她能识别好多种野菜,在挖野菜的时候,一起挖野菜的小伙伴们遇上少见的野菜,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就会请二姐来判定、鉴别,这种野菜能不能吃,挖还是不挖,等等。有时,我只顾了看林子里叽叽喳喳的鸟,看草地上两只斗角的羊,看天上摇头摆尾的风筝,忘记了挖野菜的初衷,直到看二姐已经有了半篮子野菜的时候,才猛然警觉,匆匆地去找野菜。
野菜挖回家,母亲搬一张小板凳坐下来,把我们竹篮里的野菜倒在地上,分拣分择。母亲既是择菜,也是检查,谁挖的野菜多,谁挖的野菜少,都逃不过母亲的眼睛。我们多么希望自己是挖得最多的一个,那时,我们把能够得到母亲的赞扬作为一件很光荣的事。
母亲总是变着法子把野菜制作成种种可口的“菜肴”。灰灰菜的叶子嫩,用来做凉拌,吃起来清新爽口,用它烧汤,味道也为错。将马兰头的嫩芽焯过水,搁点儿盐酱拌一下,一种清新的口感就出来了,吃起来微甜中又有那么一点苦涩。荠菜是我们吃得最多的。荠菜的最简单吃法就是炒,清炒荠菜;有时,祖父用黄豆换点百页,母亲把百页切成丝,荠菜炒百页,青青白白的,味道很鲜,口感清爽;母亲或者直接在荠菜里放点盐,腌一会,挤去汁,拌上香油,那股清新的香味直沁人心脾;把滤去水的野菜放到盆里,和上面粉,搅拌均匀后用勺子一勺一勺地放进烧开的水中,出锅后就形成了野菜疙瘩,这种食物吃了耐饿,小时候我们可没有少吃;用荠菜炒鸡蛋,荠菜烧鸡蛋汤,那就有点奢侈了;至于把荠菜切碎,和上鸡蛋皮、肉条,包成春卷油炸,那是生活条件好转以后才知晓的吃法。
香椿芽和榆钱也是好野菜。吃香椿芽和榆钱我们是有经验的,香椿芽只能在芽状的时候才好吃,变成椿叶以后不仅不鲜嫩,更重要的是香味无存。榆钱在浅黄嫩绿时最佳,此刻的榆钱鲜嫩中带有清甜,以后就老了。
如东人入春吃的野菜太多了,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春二三月是粮食青黄不接的季节,在那些年月里,吃饭是有限制的,一人盛一碗锅便见底了。长身体的孩子很容易饿,为了让我们能填饱肚子,母亲用野菜想方设法做出一道道“美食”来贴补生活,就这样,挖野菜成了我们儿时生活中的一项重要内容。母亲常说,春天来了就有希望,因为地里有野菜了。
春天,又到了吃野菜的季节,不由就想起儿时挖野菜的时光,想起俭朴而又勤劳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