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了,仅仅一天的时间白雪就积得像我饭盆中的剩饭一样厚,那么剩饭的厚度,我想,我应该说明一下,它们有一个中等大小的洗脸盆那么高。
剩饭大多是我的主人从学校食堂里要回来的,还有一些是主人们自己剩下来的,这些剩饭就是我的食物了。夏天还好,一到冬天我的饭盆就被填的满满的,而我的饭盆就是我主人们不用了的洗脸盆。
这样满满当当的两大盆就足够我吃上四五天了,在这四五天里他们就不用再管我了。
我的房子是男主人用红砖和石棉瓦搭建成的,里面放了几件小主人的旧棉衣。此刻我正躺在上面,很暖和。我抬头望向屋外,一大片雪地延伸至四面土砖结构的围墙底部,雪面洁白平滑。这里是后院,曾经为菜园,而现在已经荒废。
记得好几年前的一天,男主人给我的脖子上套上了铁链,而这之前我从来就没有见过这个东西。我讨厌它、我感到委屈,但我没有反抗,顺从地接受了。我并不因为主人给我戴上它而恨主人,因为我不会忘记在我小的时候,还有年轻的时候,主人们对我都很好,给我骨头吃还带我出去玩。我们一起去过玉米地、樱桃园还有草长得很茂盛的荒田,我兴奋地奔跑着,跑出去了很远很远,但只要主人喊我的名字,我就会飞奔回他们的身边。
从前,三个小主人总是隔三岔五地回家陪我玩儿,摸我的脑袋,还给我的尾巴修剪和梳理。他们总是喜欢叫着我的名字,有时我都累了不想理他们,就闭上眼睛趴在一边,这时,小主人们就会有一些担心地走过来、轻轻摸摸我的脑袋和身子,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话,虽然不知道他们都说了些什么,但听上去很温柔,让我感到安心。
可是,这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自从被套上铁链带来后院里,我已经很久没有出去玩过了,我每一天除了吃饭就是睡觉,小主人们也很少来看我,我很想念他们。大主人两人分别来将剩饭倒入我的饭盆中后也就离开了。他们也不再逗我玩了,语气也不再温柔,有时还会向我大吼。我感到害怕,也很伤心。
自从我来到这里之后,前面的房子里似乎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每隔一段时间我都会听到与以往不相同的声音,有时是砖瓦碰撞的声音,有时是电钻的声音,也有时是很多其他陌生人聚在一起说话时的声音。这些声音我之前都没有听到过,它们对于我来说是那样的陌生,以至于我总感觉我已经离开我的主人们很久了,也许它们也已经把我忘了。
直到一天,有一只猫跑到后院里来了,就在我的不远处跑来跳去,不时还警惕地看看我,接着,我便看到我的一个小主人也跟着来到了后院。一时间我开心极了,立马站起身来到我的屋子外急切地摇着尾巴。
我的小主人是那么的熟悉,我是多么的想她啊。以前她总是喜欢摸我,喜欢抱我,喜欢看着我的眼睛对我说话,满脸都是笑容,我永远也不会忘记她的模样。而我正是这样期待着她能像从前那样来到我的身旁,可是,抱起那只猫后,她仅仅只是看了我一眼就回到前面的房子里去了。于是我开始大声地叫唤,甚至有一些疯狂,我控制不住自己,我的心里十分的委屈。
之后的几天里,那只猫总是出现在我的脑子里,我忍不住地恨它,恨它让我的主人不再理我了。再后来,我忘记了那只猫,也忘记了自己的委屈。我一天天的躺在我的窝中,曾经充满全身的那种活力渐渐地消失了,曾一度想挣脱铁链的渴望也不再强烈。我不再奋力争取什么,只是顺从地呆在我的窝中,呆在与前房隔着一堵厚实围墙的后院里。
雪还在下着,天也变得越来越黑。我蜷缩地躺着,眼睛不时睁开看看外面。我听到主人们的声音从前房传来,吵闹声、笑声,听上去非常热闹。曾经我就是在这种声音之下在前房的客厅里跑来跑去,主人们挨个儿叫我的名字,跟我玩耍。他们都围着我,拿我说笑,那时候我还觉得有一些无聊呢,现在想起来,真是怀念呐。
我感到越来越冷,越来越困,我似乎要睡着了,但我实在不想就这么睡去。我还能听到前房里的声音,我真的很想去前房,很想看看我的主人们。我蜷缩的越来越紧,终于还是睡着了。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突然来到了前房的客厅里,躺在一个温暖舒服的大纸箱子里,迷迷糊糊中,我看到了很多人,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看到了我的两个大主人还有三个小主人。他们似乎不是很开心,但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来到了我的身旁,我特别开心,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我安心地睡去了,之后便再也没有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