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的阳光明显不如夏天耀眼,歪歪斜斜地从山上爬起来,跟大地上即将枯萎的玉米秆子一样,灰头土脸掠过天空,无声地掉落。如此我便知道,这长长的黑夜来临,要孕育我一场一场秋日里懒散的梦境。
从城里望去远处的山,原始的宫殿开始了浪漫的金碧辉煌,整个春日里,夏日,甚至冬日可能都没现在的山好看。我想是谪仙孤独便要来此,这贫瘠的山是要欢迎仙子的,有鲜色的红装饰大殿,明亮的黄铺陈地毯,褐色的绸缎挂成了帷幔,还有些许的绿,盈盈间似娇羞的女孩舞在山林,生恐怠慢了贵客。
人间总有这盛景,所以总想好好地生活,为着不辜负,为着看这时光几眼。长路漫漫,总是斑驳,微热的光影在车窗上一圈一圈地很规律,洒在朋友脸上,转瞬拂过发梢,即逝去了。生在高原,长在山城,山在围过来,又在后退去,黄土裸露着,又覆盖着,一帧帧眉尖划过,我怅然这是时间碎掉的印迹,那盛不下的林间婀娜,厚土搅拌着的杨柳桃木,晴空万里只觉苍茫。回神过来,只能在一个个玩笑的游戏里找回现实的感觉。
此去几千里,只为盛秋大图。我已看到远处的高山,山上还有大大的风电机。风叶带起来的气流低沉如龙吟,一张一弛低啸在山谷里,谷中有吃草的牛马,还有野猪拱开的一堆堆掺着草根的黑土。
经过一次寒流过境,延绵不绝的林木上了一层灰似的,倒不如家乡的山色冠绝了。明黄变暗黄,大红过渡暗褐,更有灰不溜秋一大片长在那里,看了又看,终归是这一年最绝色的景已经过去了,不禁又感伤,没碰上最美的时节。
正如时间一去,白驹过隙,再过一段日子,苍凉的气息更要爬满这山头,填满这山谷,到时候越发寂寥,连那山顶的风叶都要在白茫茫的雪色里挥斥方遒了。
人生海海,往复循环,我想起以前养过的一簇红梅,长在窗边,我怔怔地盯着它看,外面正有大雪降落,我想象自己住在桑多河的孤岛上,正煮酒烹茶,读诗写词……
这逝去的秋啊。
不过这山里总有一种带刺的植物引人注目,它长满了小小的圆圆的黄黄色的果实,诱人得很。朋友说这小东西酸得紧,并让我尝尝,我便要伸出手去揪它,只是捏住了它还没留神,“噗呲”一声就溅了我一手套,托它们的福,我的手套从黑色染上了一溜溜黄色的汁液。朋友哈哈大笑说你得用小小的劲,然后胸有成竹地给我示范。
“噗呲……”她尬笑一声,站在那里。
我瞧着她一样挂了黄的手掌心,差点笑出了这秋天的镜头。
“哈哈哈!半斤八两,半斤八两嘛!”我们两个受到了这小小果子的“嘲弄”。只得甘拜下风,给它们拍几张美美的照片,记住它们的“壮举”。
一路而来,脚下总满满长着短短的青草,比人工的草坪还要平整,这令我满心欢喜,舒舒服服地踏在上面,偶尔见野猪拱起来的土包也被青草覆盖着,山涧水从中流过,更显得这山色水灵了。这里的牛好奇,马儿也好奇,总放下扯进嘴里的食物,直勾勾盯着我们这帮人看。山下也有,山谷里也有,最高的差点就爬到了风机下面,躲在一棵大树下悠悠地嚼着草。
穿越一段密林,终于看到一处牌坊,匾额刻着“大寺”,有一对联:深山藏古寺,云里听梵音。可知这是一处佛教圣地,地势险要,高处插云天,低处藏深水,那字迹斑驳,红漆侵蚀,孤冷地立在那里,秋风萧瑟,卷起枯枝残叶,除了我们,人影鲜至。
山路陡立,曲折迂回,上方却是别有洞天,不知哪个朝代开凿的佛家石窟一排排遍布在山崖间,岁月虽有繁华落寞,但这些艺术终归保存了下来,让我们后来人能够瞻仰一番。
这里是云崖寺,建在山崖上,白云边。圣人茕茕,仓木茫茫,雾野霭霭,白云苍苍。第一位在这里开凿石窟的先驱,建寺的传道者,定然是一位比肩紫气东来的智者。
然后,在那个午后的秋天,在即将成为历史卷轴的故事里,岁月亘古千年,沧海桑田,这个故事便成了书,时光可以听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