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兄弟姐妹七人,我排行老幺。我的上面有五个哥哥,一个姐姐。姐姐比我大十多岁,虽然只有这么一个姐姐,但我都叫她大姐。我们家人口多,经济负担重,就靠我父亲一人种地维持生计。家中的吃穿等一切琐事都是靠母亲操持,在那段艰难的岁月里,年纪大点的大哥、大姐就成了父母亲的得力帮手……
我的儿时基本是大姐带大的。襁褓中,大姐抱着我;牙牙学语时,大姐教我练习说话;蹒跚学步时,大姐扶着我迈步;我到处乱跑时,大姐领着我玩耍……十来岁的她,像母亲一样疼爱着我,怕我冻着,怕我饿着……在那生活贫困的年代,缺吃少穿,有点好吃的,大姐都舍不得吃,总是把她的那一份留给我吃……我和大姐之间的感情,我无法用语言来描述,或者说,感情己经超越了文字不能表达的范围……
在我儿时的记忆中,大姐唱的歌非常很好听。夏天的夜晚在生产队的大场上乘凉,躺在凉席上,仰望星空,大姐就会用她那美妙的声音给我唱:“红岩上…红梅开…哎…唉,红梅花儿开…朵朵放光彩,唤醒百花啊…齐开放……”、“天上布满星,月牙亮晶晶……”、“小小竹排向东流,红星闪闪亮,带我去战斗……”、“洪湖水呀,浪呀么浪打浪呀,洪湖岸边是呀吗,是家乡呀……等等,下面的歌词记不得了,但她那美妙的声音、那欢快的场景却永远留在了记忆里。
我小时候,大姐对我倍加疼爱呵护。在我的记忆里,印象最深的是,在我孩提时期,大姐每天手拉手领着我,甚至有很长一段时间整天背着我。无论是她出去玩,还是她到野外拔猪草,拾柴薪,到河边洗衣,甚至到井上挑水,都一刻也舍不得丢下我。记得有一次,炎热的夏天,大姐带我出去拔猪草,中午回家,大姐除了提着她几乎力不能及的一大筐子草外,还领着跟屁虫似的我,我走累了脚疼了。此时她本来也是一个需要呵护的孩子,但此时的她,名符其实地当起了一个保护弟弟的坚强的姐姐,她没有埋怨我累赘于她,而是蹲下她的娇小瘦弱的身子,吃力地背起了我。她一手提着装满草的大筐子,另一只手臂托着我的屁股背着我。我伏在大姐幼小的背上,仅走了一段不长的路,就看见汗滴顺着大姐的脸颊流到了脖颈,渗透了衣服,却不知道因为太使劲,大姐咬破了嘴唇,唇边留着淡淡的血迹。那一幕在我心中永远记忆着……
正因为此,小时候我对大姐的依恋远远胜过了对母亲的感情,最难舍难分的莫过于与最亲你的人的离别,“深情自古伤离别”,无论是好友,还是亲人。“女大当嫁”,在我十岁那年,和我朝夕相处、形影不离、陪伴我度过整个童年、带我长大、对我倍加疼惜呵护的大姐要出嫁了。那一天,作为弟弟,本该高兴,当以祝福;那一天,作为女孩子,是最幸福的一天,自当开心。但是,当大姐穿上她一生中最漂亮的衣服――嫁衣,远嫁他乡跟上姐夫即将要走的时候,她如同忽然要远行的母亲对幼小的孩子一样,蹲下身子一把把我搂在怀里,双手抚摸着我的脸蛋,嘴唇贴在我的额头,喃喃地说:“姐姐就是舍不下你……”,话未说完,大姐的泪水就夺眶而出。我也紧紧地搂住大姐的脖子,禁不住放声哭了起来。这也许是大姐出嫁前最后一次抱我,最后一次亲吻我,十多年来,她曾这样无数次地蹲下身子抱起我,无数次地俯下身子背起我;十多年来,给了我无数的疼爱和呵护。我独自站在小河岸边的路上,迎着西南方,朝着车站的方向,目送着大姐越走越远的背影,好像我的心脏活生生地被人掏走的一样,我在风中巳哭成泪人一般……
当年我考上大学的时候,大姐她比谁都高兴,她拿出她家里的全部积蓄三十多块钱,给我买了一块“钟山”牌手表。去上大学报到的时候,她还千叮咛万嘱咐,要我不要省,要我不要想家,安心的读书学习,团结好同学……
我大学毕业后,进到到建设银行工作。她又为我娶媳妇操心,她对我说:“你都是二十大几的人了,你得赶紧谈个对象结婚,你好让咱的爸爸妈妈安心。”其实,是她在为我着急啊。那时,我刚参加工作工资低,社会地位也低,我又在基层网点工作,找对象谈何容易。大姐求张三,托李四,请人给我介绍好多对象。在她的努力下,我终于娶上了媳妇,就是现在的我的老婆……
大姐是个很能干的人。我的姐夫是部队转业干部,转业后在我们家乡的一个城市的一家桐木加工厂工作,后来工厂经营不善,被一外资企业兼并,他在新的工厂减员中下岗。下岗后,他先是开小店,后来又跑运输,家里的责任田、自留地、家务事全是大姐一人的。这还不算,她还养了一大群草鸡鹅鸭,几头猪羊。我们劝她别这样累着了,她说,趁能苦能做,苦点,把房子翻新一下,将来孩子们读书、成家也都要用钱……
大姐是个孝顺的人。记得有一次,母亲生病住院了,大姐放下家中的事情,天天守护在母亲病床前端屎端尿,每天还细心地变着花样做营养餐给母亲吃,没过多久母亲的病就好了,母亲逢人就夸大姐是个非常孝顺的女儿。大姐连连的说:“这是做女儿应该尽的孝心。”她在父母亲病重卧床的那些日子里,她经常步行二十多里地,回娘家看望陪伴母亲,端饭喂药,不辞劳苦的孝敬父母……
如今我已年过不惑之年,大姐还把我当孩子,她经常的从乡下来城里看我,给我们带来草鸡蛋和自己种的绿色蔬菜。大包小包的,一路拿来真的不容易。她第一次来我家时,她摸不着路,从城东到城西,串过大街、串过小巷,她不知跑了多少冤枉路,她不知问了多少人,她早上出门,她下午两三点钟才到我家,真的幸亏我工作所在的城市不大……
她每次来我家,我们都留她住一两天,她都不肯,说家里离不开,牲口要喂,田里还有活,我们也只好作罢。临走时,她都一再叮嘱我,烟一定要少抽,酒千万不能喝多。父母亲也已去世十好几年了,大姐就像父母亲一样关心我,疼爱我,照顾我,帮助我,为我操心,今生有你这个好大姐姐,是我做弟弟的福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