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星期天的上午,和爱人一起上街,去小时候曾居住过多年的老街。路过如今记忆犹新的书店,门脸上只剩下“新华书店”斑驳的痕迹。一条老街两旁,取而代之的是喧哗凌乱的个体小商店。当年经常出入的小巷口与街道相连处一棵高大茂盛的大槐树也只剩下了干枯而未死的,仍发出嫩芽的枝杈与老树杆。它那斑驳沧桑生命不息的样子,仿佛在娓娓讲述着往日的故事……
昔日老街的中间街南侧是县文化馆,从东到西五百多米的街道两旁有粮店、茶馆、浴室、理发店、菜场、卖农具的商店和挂有国营牌子的饭店、食品店等。那个年代,家境清贫的我很少光顾与吃穿有关的商店,但街上仅有的一家书店我是经常要去的。
那是一家只有六米多宽的书店,书店店面虽小,而门框上方的新华书店大红漆字却十分醒目。玻璃柜台很窄,只能横放三排书籍,其余的都摞在靠墙的隔板上。东侧洁白的墙壁上还书写着高尔基的名言:“书是人类进步的阶梯”。那时的书店,虽不如现在的书店这样宽敞明亮丰富多彩,也不能开架让人任意翻阅,可对我来说却是最能享受快乐的地方。因为店里有我爱不释手的小人书。尽管也有向往的小说,可手头拮据,觉得几毛钱或一块多钱买一本实在奢侈。而攒上几只铝制牙膏皮或旧牙刷换几分钱或一毛多钱买本小人书并不困难。尤为庆幸的是诸如《三国演义》、《西游记》等连环画都是分册出版,每册最多也不过一毛多钱,有的前后还隔一段时间,这让我就有了更多的攒钱时间与机会,可以连续购买;今天我仍在保存的《三国演义》全套连环画就是靠卖牙膏皮等废品,一册一册买来的。
当时书店有位营业员,我称她薛阿姨。她个子不高,也很单薄,脸颊和发型很像《杜鹃山》里的柯湘。我每次去,她总要问我“没逃课吧?”我总是干脆地回答:“没逃。”但实际上我是经常逃课的。有次我听说《林海雪原》第五册的《将计就计》已到货,生怕晚了被卖完,就逃课去书店。可薛阿姨就是不卖给我,还严肃地问我:“为什么要逃课呢?”顿时我有点纳闷,后来才知道她的孩子和我同校同年级。不过,我还是听了她的话去上课了;而那册小人书她说“我定会帮你留着的”……
记忆犹新的是有天下午我在街上溜达,看见书店门口排着很长的队,而且都是大人。我过去一看,原来是在排队购买《周恩来同志为共产主义事业光辉战斗的一生》的画册。当时我想有这么多的人排队肯定有着特殊的原因,于是我摸摸口袋中的几毛钱也排到了队中。不料,等轮到我时才发现画册要一元钱,可我只有五毛钱。就在我讪讪地把钱放回口袋时,薛阿姨和蔼地把画册递给了我:“先拿去。钱,阿姨先垫上。”而这一天正是这年的清明节,人们敬重地捧着画册,仿佛敬爱的周恩来总理又回到了人民的身边。
不久,书店的一角多了几把椅子。那是薛阿姨特地为买不起书而又想看书的人备置的。而其中的一把又几乎成了我天天光顾的专座。尤其在假日里,我总是早早地到店里,占好椅子,选择好自己喜爱的书籍,尽情地品味那些我无力购买的小说……
说实在的,当我走出老街蓦然回首时,心里有种难以抑制的酸楚和失落,而唯一能自我安慰的便是记忆中的那份享受尽情地品味小说的惬意与快乐。人海茫茫,许多人和事都像过眼烟云消逝了,但有些微不足道的往事,却难以忘怀,更令我回味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