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极选择

“听说你哥要结婚啦！”李大伯问道。

“对对，今年年底结。”

“你哥，也不容易，小时候多病，后来上学又差点整丢喽，哎，转眼间就结婚啦，这是好事啊。”

说到我哥，有很多很多故事，大多是我妈给我讲的。

我与他差四岁，他是九八年生的，那时我爸我妈刚结婚一年，刚分家不久，家里正是百废待兴，各个方面都很节省。父亲得知母亲有了身孕，很是开心，可越到生孩子那几天，越是着急。家里家外急事急得团团转，因为实在没钱呐。真没办法了，就把分家时分的那头母羊给卖了，可事后才得知母羊当时已有羊胎，盲目地就给卖了，这事发生在谁身上谁不难过，可实在是没办法，孩子要紧！我爹妈都没时间考虑后悔了！当时我爹手里就八十多块，天真的他拿着这么点钱上县医院！不过，东拼西凑，东借西借，熬了过去，孩子也顺利出生了。

我哥小时候身体不好，多病，一两岁时，经常发烧感冒，最严重的还是他三岁时。那时，家里边温饱了起来，攒下了些钱，就在堂厅装了一个吊顶风扇，一到大热天就坐在堂屋休息，十分凉爽。可有天，母亲和奶奶发生了点口角，这婆媳之间小吵小闹的，也见怪不怪了。但那时母亲也才二十来岁，受不了什么气，原本哄着孩子玩，这一吵，就没了心情，孩子放在沙发上，自己一人坐在旁边埋怨，埋怨我奶对他不好啦，埋怨上天不公啦……当时也是大热天，风扇呼呼开着。突然，我哥傻笑了起来，只见一只手背在身后，过了一会也不说话也不笑了，问什么也不吭声，可把我妈吓坏了！赶紧找到我爷，带到村卫生院，当时乡村卫生院也没什么水平，诊不出个一二三四，就到镇上看，镇上不行，又到县上。

县医院的大夫问：“打孩子了吗？掰孩子胳膊了吗？”

我妈说：“没有啊，啥都没做，就放沙发上，突然成这样了。”

“这症状我也头次见，哎……”

这县医院也治不了啊。我爷是急得不行，当场立言道“这孩子病治不好，我死不瞑目！”我妈在一边也是很哭很哭，没有办法。之后，就是我爷和母亲就带着孩子去看病，到嵩县，到伊川，再到洛阳市区里，最后一名洛阳大夫给诊断出来了，说是什么少见的受凉（我哥也就受凉那几天很严重，之后就慢慢没什么表面症状了，但隐隐约约还有些问题），大夫就给开了份秘方，每周定一段时间来开药。可那时家里边也急啊，开一次药需要好几百，我爹一个月才挣多少？一两百块钱。可我爷爷非常坚定，每次来大夫这里看病，着急地乱晃，大夫看到我爷这么坚定，也被深深感动了，就把秘方给了我爷，让我们按照秘方买药，自己熬。即使这样，医病开支也是巨大的！我爸经常气哄哄地指着我哥喊“讨债鬼！讨债鬼！”我哥那时也不懂什么意思，只知道坐在地上哭。

那时我爷身体好，在矿上上班，也有收入，就自掏腰包给孩子看病。我叔我婶知道了，可就眼红了。婶婶给我叔说：“咱爹给你哥家弄了这么多钱，你啥时候也去要点，你不想买个VCD吗，去要点，买了去。”我叔就傻乎乎地上矿上找到了我爷，跟他要钱去，我爷气得呐！“你个败家子，老二家要钱，那是给孩子看病，你要钱倒好，买VCD！赶紧给走，你当孩子他叔，孩子有病，更应该贴钱给娃看病，还问我要，撒泡尿问阎王爷要去吧，败家玩意儿！”这把我叔大骂了一顿。我叔听得脸通红，就灰溜溜地离开了。我奶得知此事后，也把我叔臭骂了一顿，总之，那几天，我叔没少挨收拾。

孩子的病越治越花钱，欠债也是越来越多，我爹一气之下，放弃给孩子治疗了！对，你没看错，放弃治疗了！当时怎么治也治不好，而且孩子没什么大的问题，就果断给放弃了。后来，我哥日益长大，这小问题就成了大问题，他的右脚跟使不上劲来，走起路来仔细看的话，是略有别扭。哎，这个病留下的后遗症给我哥后来添了不少麻烦！但回想起那个特殊时期，农家也只能这么做。“农民农民真可怜，一年挣不了几个钱。孩子生病一住院，穷得买不起米和盐。”

我在这里不是批评我爸做的不对，我只是尊重他的选择，他要支撑的是这个家……

若是有一天我也当父亲了，或许我就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