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眼睛

窗外的雨滴答滴答地敲打着玻璃，仿佛在为失明的母亲啜泣。雨雾中，落叶随风飘散，恰似我此刻沉重的心绪。母亲那双曾充满慈爱的眼眸，如今已无法再望见光明。得知这一消息时，如晴天霹雳，窗外的雨势也随之加剧，哗啦啦地倾泻而下。

不知多少个夜深人静的晚上，我坐在书桌前，望着窗外路灯下摇曳的树影，思绪如潮水般涌来，难以入眠。母亲走过七十一年的艰苦岁月，好像一部无声的电影，在我脑海中不断回放。

她出生在一个贫民家庭。作为长女，她有三个弟弟和两个妹妹。母亲仅仅上了两天学，家庭的贫困让她不得不早早辍学。然而，那短短的两天，她却学会了一首上学歌。

辍学后，母亲开始帮外婆干活。白天割草，晚上推磨，七八岁就到田间劳作了。后来，她嫁到了王家，长年累月为八口人做饭、洗衣。每天起早贪黑，任劳任怨。她那勤劳、善良和宽厚仁慈的精神，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记忆里。

母亲对孩子的爱，更是无微不至。

小时候，母亲常常教我那首上学歌，那歌声至今还在我耳边萦绕。

长大后，有一次，我和弟弟回到家，母亲缓缓向我走来。我看到她满头银发，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揉了揉眼睛，母亲用柔和的目光看着我，关切地问：“孩子，你的眼怎么了？”“没事，风吹的，不小心进了一粒沙子。”我欺骗着告诉她。她举起她那宽厚的手掌，轻轻地为我擦拭，然后放心地笑了。

吃饭时，母亲总是让我多吃点，说我比上次又瘦了。她唠叨着：“出外靠朋友，在家靠父母，在外要学会照顾好自己……”那时，我觉得她絮叨，总是打断她的话：“知道了，吃饭吧！”而今回想起来，那些唠叨里装着满满的爱。

还有一年夏天，我光着上身准备去洗澡。母亲看到我脖子和后背上长了许多小疙瘩，心疼地说：“明，你有时间再找医生看看你这身上,咋长这么多刺瘊子那样的疙瘩……”“好，好，知道了！”我敷衍着回答。每每回想母亲的每一句话，都像一股清甜的泉水涌入我的心田。

夜晚母亲经常起来给我盖被子。心想我都多大人了，还如此操心我。

如今，母亲虽然看不见了，但是她依然用心关爱着我，用心照看着我。她那颗温暖的心仿佛是一双充满爱的眼睛。

可是母亲自从患上了糖尿病，已有二十四年有余了。早些年，她说眼睛模糊，我以为“白内障”，并未在意。经过检查，医生说是糖尿病引起的并发症——“青光眼”。如今，母亲眼睛视神经萎缩，无法治愈。我心里懊悔不已：为什么没有早一点带母亲去医院医治眼睛？为什么不能像母亲那样关心我去关心母亲？为什么不能像母亲那样爱我去爱母亲？

现在，母亲的眼睛再也无法看见光明了，而我只能在无尽的悔恨中，深深地自责。心中默默地祈祷：希望有一天，母亲能再次用她那慈祥的目光，关切地看着我。

窗外的雨渐渐地停了，天边露出一抹曙光，我多么希望母亲也能看见这一抹曙光。

2025年3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