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桌的家乡菜,满屋的饭菜香,不经意间把我带回到小时候的时光。
春节,中国人一年一度最重要的节日,年前年后走亲访友、聚餐微醺,我也不例外,正月初四回到了阔别20多年的家乡,在老友家里与几位同乡小聚,席间菜肴的味道和着每个人谈笑风生的往事,勾起了太多曾经的回忆。
黄瓜豆腐干。用纯正的、当天做的、早起买回来的寿阳豆腐干,经专用的波纹刀具切好、拌上新鲜水灵的黄瓜而成的。一般地方豆干的做法都是用香芹炒,我们本地却是这道凉菜。当然最考究的是得用山西清徐的老陈醋来调味,酸脆爽口,百吃不厌。不过在我童年的记忆里,这道菜虽算不上上等的好菜,但也不是平日里随口能吃到的,都是在过年时,备给客人享用的,剩下的、第二顿才有我们吃的福份,本就所剩无几,但也总是先被我们姐弟三人一抢而光。
在我成家后再回老家,姐弟总得操心按着我离开的日子,跟县城“岳福记”豆腐干的老板打招呼,给我留好少则几斤、多则十几斤,我要带回西安、分给隔壁邻居、未回家过节的老乡们解个馋。有一年,用透明的塑料袋装得满满的一大袋豆腐干,大火车上怕捂坏,打开口,香味溢满整节车箱,临座的旅客闻到这香味儿,七嘴八舌地问这问那,我大方的分他们品尝,稍远的一位乘客急切切地过来,“寿阳的豆腐干啊,多少钱都行,卖给我一点呗,好多年没吃到过这口了。”“没事儿,分您些!”他千恩万谢地、但自己也只捏着吃了一块,扎了口、宝贝似的揣兜里。非要塞给我一百元大钞票,那时候的100元还挺值钱呢,至少是我十天的生活费,但我愣是没接,之后在西安我又多了一信得过的老乡大哥,他是做建材生意的,前些年一手帮我装修了现在居住的房子,材料好、价格公道,很多的小活儿他找几个弟兄亲自帮着干,人工费也省了不少。家乡人、家乡菜、家乡亲,祖祖辈辈儿隔不断。
酸汤荞面疙瘩。酸汤是寿阳人初冬自己用包菜叶和芥菜淹的,小时候圆包菜一成熟,大人把包菜靠上一些拿刀一砍扛回家,我们小孩们就开始戴上手套把那些挨地近的大叶子全装进麻袋弄回家、洗好放进一个大缸里、妈妈再把芥菜擦好放进去、用一块大石头压着、烧一大锅开水趁热倒进去,把缸盖好,大概半个月就能吃了,很新鲜、酸中带有一股淡淡的清香,菜发脆、汤微酸。汤菜用红辣椒一炝浇在荞面疙瘩上,香得呀直叫人流口水。冬日里清闲,妈妈会自己和面、一个接一个地捻小小的荞面疙瘩,形状如陕西这边的猫耳朵,一上午坐在火盆边忙碌着,就为我们一家人吃上这顿热气腾腾的酸汤荞面疙瘩。
酸菜是我们小时候的当家菜,冬季家家户户都有,但到了春天晚些时候就不太多见了。我记得父亲临走时就想吃这一口,那年冬天母亲一直陪父亲在医院里,我们家没能做,我把村里较熟悉的叔叔婶子家都问遍了,都没有酸菜了,因为当时“五一”已过,一般都腐烂倒掉了。村西头的五爷,一辈子没娶妻、一个人过,听说了这事,晚上把存放在冰窖里不多的酸菜、用饭盒装好,送到我家来,当时我和娘很感激,只知道掉泪,不知道说啥好。五爷开口了:“效忠是咱村里最早的文化人、利用自家的空房子、又教了咱村娃娃们那么多年的书,咱村才能发展得这么快,才能有现在的好日子,每年门楹上的对联都是他亲笔写好、路过给我送过来的,全村人都感激他呢。”爸爸与五爷一起唱起了《好日子》:月光的水彩涂亮了明天的日子哟,美好的世界在我们的心中......
下州挠。“挠”,寿阳的一道美食,“下州”,寿阳县宗艾镇的下州村,是它最初的发源地。把土豆切成滚刀块、把冻豆角切段、加盐、加沁州黄小米、(也可加点大米,这是现在演化而来的)七八分钟后加面粉、(喜欢吃玉米面的可加点,当年是倒过来的,大部分是玉米面,加一点儿白面)中间让出个洞、(上气用的)加盖十多分钟后开盖用筷子搅拌、再焖一会儿、拧挠(一人用布垫着把着锅沿,一人用两双筷子把在手里朝一个方向一圈一圈地拧)、这样挠就做好了。随即起锅烧油、加葱、姜、蒜、鸡精、胡椒、加冬天装好的西红柿酱,起锅时撒点香菜、加上自制的辣椒油,蘸料也出锅了。一挑一蘸,到了肚里是个烧心疙蛋!冬天里一家儿围坐在一起,你一筷子、我一口地吃着、时不时还唠着家常,东家的新媳妇儿要生了、西家的小伙去临村揽活儿赚大钱了,隔壁的王婶儿翻过年就百岁了......
今日聚会,老乡让三哥三嫂在家细细地做起了“家宴”,最后一道上桌的家乡食品便是“挠”。我们不约而同的用老家话讲起了顺口溜:“要吃好挠、拧上九十九遭。切、平头的葱,捣、石河的蒜,盛一碗、下州的“挠”,再浇几勺勺、尖山油炸红辣椒面,就吃尽了寿阳最好的饭。”
席间还有太安驿韩愈茶食、解愁的“头脑”、宗艾的红烧饼、县城的油柿子等等。食物,联结着尘封的记忆,早已注定今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