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亩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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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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脾脏破裂的秘密

脾脏破裂的秘密

青灰色的云层,仿若一块巨大且沉重的铅板,沉甸甸地压覆在城市的上空。它严严实实地笼罩着整个世界,让一切都沉浸在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氛围之中。钱义骑着那辆老旧的自行车,沿着归家的道路缓缓前行。街边的路灯一盏盏亮起,昏黄的灯光在这黯淡的天色下,显得如此微弱,仿佛随时都会被黑暗吞噬。钱义的身影在这昏暗中显得格外单薄,宛如一片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落叶。

突然,一辆停在路边的甲壳虫轿车毫无预兆地打开了车门。钱义躲避不及,自行车与车门剧烈碰撞,巨大的冲击力将他整个人弹飞出去,重重地摔落在坚硬的地面上。钱义痛苦地呻吟着,那声音仿佛是从灵魂深处被挤压出来的。他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毫无血色,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不断冒出,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冰冷的地面上。

车上的司机匆匆跑下来,竟然是熟人印嫦。她刚刚一直在接电话,心思全然不在周围的环境上,推开车门时,根本没有注意到路过的钱义。此刻,看到钱义倒在地上痛苦挣扎的模样,印嫦的脸上瞬间布满了惊慌与懊悔,眼神中满是恐惧与自责。

热心的路人迅速拨打了报警电话。很快,110民警赶到了现场。“怎么样,伤得重不重?”民警关切地询问道,声音中带着职业性的沉稳与关切。钱义咬着牙,强忍着疼痛,缓缓站起身来,说道:“就是肚子有点疼,我们认识,是同学家长。”民警看了看两人,问道:“你们打算怎么处理?”钱义摆了摆手,故作轻松地说:“没事,你走吧,我回家歇歇就好了。”印嫦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最终还是在钱义的示意下,匆匆驾车离开了。

然而,到了夜晚,钱义的腹痛愈发剧烈,仿佛有无数把尖锐的刀在他的腹腔中搅动。他在床上痛苦地翻滚着,双手紧紧地捂住肚子,额头上的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不停地滚落。博博在一旁看着父亲痛苦的模样,心急如焚,眼眶中满是担忧的泪水。他赶忙陪着钱义前往医院,一路上不停地安慰着父亲,可声音中却难掩颤抖与恐惧。

在医院里,付尚医生认真地检查完钱义的身体,又仔细地查看了化验单和CT影像。他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眼神中透露出一种难以掩饰的忧虑。他神色严肃地对钱义和博博说道:“必须马上进行手术,十万火急,不手术的话,可能会危及生命。”说着,他将手术同意书递给钱义,让家属签字。

钱义眉头紧皱,心中满是疑惑与担忧,他急切地问道:“脾脏有什么用?切除之后对身体有什么影响?我能不能保住脾脏?”付尚医生耐心地解释道:“保不住了,脾脏已经破裂,手术越早进行越好,一旦大出血,就来不及了。”

钱义一听,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他惊讶地说道:“不对吧,上次,鲍福安,就是印嫦的儿子,就是碰我的那位女士的儿子。”付尚医生被这没头没脑的话弄得有些迷糊,他疑惑地问道:“你说慢点,什么情况?”

钱义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我儿子和他儿子是一个班的同学,也是篮球队的队员。有一次打篮球,他儿子说我儿子碰了他的腰,就是他儿子跳起来投篮,下落时与我儿子的肘部碰了一下。过了七天,在你们医院做的手术,切除了脾脏。”

付尚医生微微一怔,追问道:“是吗?哪一年的事情了?”“五年整,他叫鲍福安。”钱义回答道。付尚医生思索片刻,“嗷,我记起来了,我做的手术。你说的是七天吗?你为什么这么肯定呀?”

钱义苦笑着,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地说了出来。原来,鲍福安的妈妈印嫦把钱义、孩子以及体育老师吕仁还有学校一起告上了法庭,法院判钱义承担80%的责任,体育老师承担20%。钱义因为要承担二十多万元的赔偿,本想上诉,可吕仁跑到他家,苦苦哀求他不要上诉,说上诉的话自己的工作就保不住了,甚至宁愿帮他出五万元。说着说着,吕老师声泪俱下,钱义心一软,便撤回了上诉,直接给了伤者全部判决金额。他也没要吕老师的五万元,后来想想,毕竟孩子那么年轻就没了脾脏,怪可怜的。谁能想到,今天自己也遭遇了同样的命运。“医生,我不需要等七天,等一二天观察一下不好吗,我不能没有脾脏呀!”钱义诚恳地央求,眼神中满是渴望与哀求。“不行,一小时都不行。”付主任面色冷峻,扭头大步走出了病房。

“付主任,家属同意切除了。”巡回护士匆匆递来签字单,钱义在上面签下自己的名字,字迹龙飞凤舞,最后一笔几乎划破纸张,仿佛在宣泄着内心的不甘与无奈。下面是博博写下的一行小字:同意手术,那字迹带着一丝颤抖,第一次面对亲人的生死离别的恐惧与担忧。

付尚推开急诊手术室的感应门,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那股味道仿佛有形的实体,直往人的鼻腔和肺里钻。监护仪尖锐的报警声在空旷的手术室里回荡,声音刺破了空气,让人的心跳也随之加速。他看到无影灯下,钱义苍白的躯体静静地躺着,腹部如同被撕开的石榴,暗红色的血液不断涌出,很快就浸透了无菌单,那画面仿佛是一幅惨烈的油画。“血压70/40,心率130!”器械护士的声音带着金属般的冷硬,在这紧张到令人窒息的氛围中显得格外清晰。付尚迅速戴上显微放大镜,镊子缓缓探入血泊之中。就在这一瞬间,他的记忆突然闪回到五年前那个雨夜。同样是脾门撕裂,同样是星状创口,连出血量都惊人地相似。那时他刚升任主任,当手术刀划开少年鲍福安单薄的腹部时,监护仪也是这样疯狂地尖叫着。手术刀落下时,付尚突然问护士:“患者受伤多久了?”“记录是下午两点被车门撞的,送来时已经...”麻醉师瞥了眼挂钟,“间隔七小时。”付尚的睫毛在放大镜下微微颤动,他不禁想到,当年那个叫鲍福安的少年,他母亲签名时也是这样潦草吗?

手术进行得很成功,第二天,钱义就能和家人见面了。印嫦带着一大兜水果来到病房,一脸愧疚地说道:“好好养着,我已经给保险公司报了险,你的医疗费由保险公司出。”钱义微微点头,轻声说道:“谢谢!”那声音微弱,带着手术后的疲惫。

付尚在门外听到了二人的对话,若有所思。回想起昨天钱义说的七天的事,他一整晚都没有合眼。第二天一上班,他就把已经是副主任医生的学生易鑫叫到办公室,让他一起翻阅五年前鲍福安的档案。首诊记录是易鑫当年记录的,那时他刚博士毕业,上面清楚地写着:校篮球赛对抗伤,保守治疗七天后突发腹痛。

易鑫向医政科交了书面检查,又向院领导做了详细汇报。付尚作为主管业务的常务院长,提出全员医生开展一次业务自查自纠研讨会,要求大家对自己工作中的不足或存在的问题逐项列明。同时,他建议将该病例向当地公安机关报案。

病例显示,五年前病历上那个刺目的“7天”格外引人注目。付尚把两份CT片并排插在观片灯上,2018年4月17日鲍福安的影像显示,他的脾脏像枚碎裂的瓷器,而此刻钱义的CT片里,破裂形态如同镜像复刻。付尚的指尖缓缓划过片子上标注的时间,突然停在某个节点——当年首诊记录与手术日期之间,整整差了七天。

“这不可能。”付尚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仿佛是从胸腔中发出的闷雷。在座的几位刑事警察认真地做着笔记,笔尖在纸张上快速划过,发出沙沙的声响。“世界医学史有记录的脾脏慢性破裂最长时间是五天,一般不可能超过24小时,特殊情况不超过48小时,七天才破裂,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易鑫的喉结在蓝光下滚动,他的声音有些颤抖,“老师,当年确实是...是我的疏漏。”泛黄的病历本在桌上摊开,2018年4月10日的首诊记录字迹清晰:左上腹钝挫伤,建议留观。而4月17日的手术记录里却写着“外伤后突发腹痛7天”。

带队的警察严肃地发问:“患者实际受伤日期是4月10日对吗?”易鑫的白大褂领口洇出汗渍,他紧张地解释道:“那天急诊来了三个刀刺伤患者,我可能...把复诊日期错记成初诊了。”付尚的手指蓦地收紧,病历纸发出清脆的响声,观片灯上的CT片隔着五年时光,仿佛在静静地等待真理的浮现。付尚进一步解释了延迟性脾破裂的边缘痕迹特征,初步判断是应急伤,也就是新的,这个脾脏破裂肯定不是七天前或者一天前的外伤所致。“对了吗。”带队的警察放松地拉长声音。付尚突然想起钱义麻醉前最后的呢喃:“他妈当年索赔了我二十六万,这些都是我向外人借的高利...”

医院的法律顾问小田律师已经把案件报案材料整理好,加盖了公章,交到警察手中。

当钱义让博博代表自己送印嫦离开病房时,两人刚走到门口,迎面站着几位身穿警服的警察。其中一位警察走上前来,严肃地问道:“你是鲍福安的妈妈,你叫印嫦对吗?”印嫦心中一紧,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是的,我是。”“你涉嫌诈骗犯罪,你被依法刑事拘留。”警察说着,便给印嫦戴上了手铐。那手铐的金属碰撞声,在寂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刺耳。印嫦脸色苍白,惊恐地喊道:“我儿子跟我没有关系,不要对他采取行动,行吗?”她的声音里满是哀求,仿佛一只被困住的野兽,绝望而无助。警察只是沉默地将她带下楼,脚步声在楼梯间回荡,像篮球有节律地拍打着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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