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晓君
山重水复,时过境迁,我辗转西东,目送无数故人远走天南海北,归来的时候,已经很少能够遇见当初的容颜。就连想要寻得一双抚摸我头顶沧桑的手,也变得无比奢侈。但我依然庆幸,在远离故土的一湾清泉边上,我有外婆陪伴,她让我仍能记起生活的美好和那些雪花飞舞的日子。
我曾经在一个青葱和稚嫩的年纪里,狂热于雪舞的风景。我生在北方,长在北方,小小的年纪就与冰雪结缘。我望着窗玻璃上的冰霜,展开了无比的想象,瞬间它就成了我给弟弟、妹妹讲的故事里的冰花、冰画、冰川……后来,弟弟妹妹总觉得我的故事骗人,因为阳光明媚后,窗玻璃上不再有故事,只有晴空万里……
对于我这样一个北方成长起来的人,虽说要看一次大雪纷飞不是什么令人困顿的事情,但在经历过多年的辗转和颠簸以后,有一天突然停下来,安静地驻足在一个似曾相识又飘着些冷雨或者刮着点冷风的地方,一旦陷入思索和回忆,那些雪花狂舞的美景就会照应出一副令人“心碎”的样子。
我记忆里最深刻的一次雪景,当然也是生命中,天气最寒冷的一次,是在四十多年前,那所房子,如今已经完不存在的家里。(动迁后,拔地而起的是高楼)
那时我和弟弟妹妹,都还幼稚,除了寒冷,并不怎么懂得“愁绪”这样的东西。 那天,天空里大雪的样子,用鹅毛来形容,是绝不浮夸的。我用手捂化窗户上的冰霜,透过窗户仅有的透明度,目测雪地里厚厚的积雪。由于天气极度寒冷,家里感觉四处漏风,爸爸妈妈上班了,让我们猫在被窝里,(那时,最大的我还没上学)把我们反锁在家,炉膛里仅有的余火勉强维持暖意。(不敢多加煤炭,怕年幼的我们煤烟中毒)
我给弟弟妹妹讲“画本”(妈妈给买的小人书),《荷叶雷》、《地道战》、《小兵张嘎》……还有我编的“冰霜窗花”故事。可不知为何,最小的妹妹没反应了,脸也白了,叫她,也不回话,大眼睛也定格在那里,一动不动。
我和弟弟竟然没哭,把妹妹从被窝里拽出来,放到地下,又拍又打,妹妹没有回应,却闭上了眼睛。
我竟然没怕,让弟弟进被窝,穿上衣服,去妈妈单位找妈妈;房门是咋样打开的,我不知道。踏着末膝的雪,不知道是什么力量,让我跑到父母单位。见到爸爸妈妈,我告诉他们,妹妹死了,然后就开哭……
当爸爸妈妈,把妹妹从医院接回家后,爸爸妈妈的同事来了好多,他们抱起我,表扬我是懂事的孩子,知道把妹妹平放地下,知道找爸爸妈妈……他们哪里知道,这是我此生记忆中最为可怕的印记。
在童年的记忆里,每年的冬天都会下很大很大的雪,也会下很多很多的雪,感觉整个冬天都在下雪,而且一下就是一个冬天,那雪总也不见停,总也不见化。真的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远山近水,一片苍茫。可再冷,也没有童年那场大雪纷飞让人觉得:心冷!
再稍大一点,我去上学了。留在记忆里的,仍是雪大天冷。
我记得自己每到冬天,手和脚因为冻疮而遭罪,而且一直到第二年春暖花开才见好。
记得那时的妈妈,每天都为我的操碎了心。每天晚上临睡前,她会细心地用热水慢慢帮我洗脚。因为脚上有冻疮,不能直接放盆里洗,她会拿两个盆,一个装水,一个用来接水,她把我的脚搁在她腿上,一边慢慢用湿毛巾淋水,一边用手轻轻揉搓,嘴里还不停关切地问:“疼吗?不会烫着你吧?”洗完了,她会细心地帮我涂上自制的药膏,再细心地用纱布包好,套上袜子。
那冻疮其实很讨厌,在被窝里一捂热,便会奇痒难熬。那时的我也不懂得控制自己,便在被窝里“扑扑通通”地又蹬又闹,又哭又叫。将劳累一天早已沉沉入梦的妈妈吵醒,妈妈慌忙爬起来,将我的袜子脱掉,细细的,柔柔地帮我抓挠,直到我不再折腾甜甜地坠入梦乡后,她才能重新躺下。
多少年过去了,妈妈那双温柔的手,那温暖细致的呵护,那不辞辛苦千方百计地奔波劳碌,依然让我感受着她的温暖她的体贴。这么多年来时时刻刻让我感动在怀,怀念在心。
昨儿,第一场大雪将临时,看到飘飘洒洒的雪花,玉蝴蝶似的在空中飞来舞去,高兴得手舞足蹈。
冬天又来了,雪花飘飘,思念遥遥,故乡的那雪那景,那人那事,好像这冬天如约而至的雪花,年年在记忆的天空飘呀飘。
那些留在时光深处,留在在记忆门楣里的画面,是如此清晰,如此让人有心寒、有温暖、有怀念……但此时,只能在梦里重温。
记忆里那些铺天盖地的大雪,记忆里那些童真的画面,记忆里那些和亲人们一起嬉戏的欢乐,不知何时才能再现?庆幸在幸福的边缘,我如今有外婆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