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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祖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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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4/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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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褶皱里的绿色

我去内蒙,首选是去首府呼和浩特,吃在呼市,玩到大青山,到了大青山,哈拉沁生态公园是最佳观光的去处。因为这里拥有清澈的湖水、古朴的木质小桥和栈道、绿树环绕的小路等自然景观,可以在这儿纵览公园的自然风光,享受大自然的美丽景色。‌

去年五月中旬,我们一行三人从呼市某宾馆驱车到哈拉沁生态公园,十五分钟左右的路程就到达。远远望去,晨色像块浸了紫药水的纱布,轻轻敷在大青山的褶皱上。我在公园的观景台处,俯身拾起一块斑驳的页岩,指尖摩挲着一块的页岩,它的表面密密麻麻布满蜂窝状的气孔,恰似被岁月无情啃噬的龋齿,满是沧桑。大青山的人说,这是过去采砂场留下的“伤痕”。可能是想了解大青山的过去和现在,我认识了正在巡山的护林员郭瑞明,一个四十岁左右的汉子,朴实的他,一米八的高个子,黝黑的脸庞仿佛镌刻着岁月的痕迹,一道道皱纹见证了他辛勤劳作时光的积累。于是,我和郭瑞明师傅坐在一块页岩上攀谈起来,他用不标准的普通话向我娓娓道来,我们坐在这块大页岩,就是二十多年前采砂场遗留下来的废料。抚摸着它,现今已静静躺在一丛肆意盛开的金莲花旁,默默见证着一片千亩人工湖拔地而起的奇迹。此时的我,仿若听见石头与种子在风中喁喁私语,那低吟浅唱之中,是一部跨越了世纪的雄浑生态故事。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一个的春天,微风中还裹挟着丝丝寒意,郭瑞明的爷爷奶奶作为首批投身三北防护林建设的开拓者,在雅玛图那片乱石纵横的滩涂上,郑重地载下了第一颗树苗。彼时的大青山,还是裸露的岩层泛着冷峻的铁青色,每至春季,狂暴的沙尘暴便会气势汹汹地袭来,将呼和浩特城和附件的村庄无情地掩埋在一片土黄色的厚重雾霭之中。来这里拓荒的工人们,顶着在沙尘的肆虐,在坚硬的岩石缝隙中一点点刨出树坑。没有水,他们用马从十几里外的河滩运水,尽管铁锹磨破了他们的手掌,殷红的鲜血滴落在土地上,可树苗却在干旱的下成片成片地枯死,成活率极低。然而,郭瑞明的爷爷奶奶和那些拓荒者们没有屈服,几十年的风雨中的不懈辛劳,使大青山逐年变青。“我们种下的哪里是树啊,分明是对子孙后代沉甸甸的承诺。”爷爷临终前的话语,字字千钧,也成了郭瑞明父亲接过铁锹时心底立下的无悔誓言。

四十年悠悠岁月转瞬即逝,如今,郭瑞明带着救援队员穿梭在山林间巡山。顺着他手弧旋地比划,抬眼望去,千亩广袤的林海已然成为呼和浩特坚实的“绿肺”。林间步道蜿蜒曲折,仿若人体的血管,源源不断地输送着清新怡人的氧气。他说,他们在防火瞭望塔稍作休憩、用餐时,常常能惊喜地看到马鹿在林间悠然饮水,红隼在树梢精心筑巢,好一幅生机勃勃的画面。“过去种树,是在和老天爷顽强较劲;现在种树,是在跟子孙后代坦诚交心。”郭瑞明的话语里,深深藏着三代护林人矢志不渝的绿色信仰。

在保合少村,83岁高龄的老支书张建国,颤巍巍地指着村后的山梁,回忆如潮水般涌来:“年轻时,漫山遍野都是矿坑,一下雨,泥浆能直接漫到炕沿,日子苦不堪言。那时,大青山周边的村落,村民们在贫困与风沙的双重压迫下艰难求生。为了些许微薄的生计,过度的开垦与放牧成了无奈之举。”从支书的言谈中,得知那时山林被砍伐,草地被啃噬,生态的平衡在一次次的人为破坏中摇摇欲坠。山上的野生动物们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家园,纷纷逃离,只剩下偶尔几声孤单的鸦鸣,在寂静的山谷中回荡,像是大青山无声的悲叹。

2012年,大青山前坡综合治理工程如同一束光,照亮了这片土地。他家的10亩承包山地也被政府纳入生态修复的范围。如今,曾经满目疮痍的矿坑摇身一变,成了梯田式的烂漫花海,杏树、李树与沙棘相互交织、错落有致。每到春季,粉白的杏花肆意绽放,如云似霞,美不胜收。

我们沿着山间小径漫步,清澈的溪流在脚边潺潺流淌。溪水如镜,倒映着蓝天白云与青山绿树,水中的鱼儿欢快地穿梭于水草之间,偶尔跃出水面,溅起一串串晶莹的水花。溪边,一群群牛羊在悠闲地吃草,牧羊人坐在一旁,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这和谐的画面,在蓝天白云衬托下,就是一幅天然的田园牧歌图。

除了像郭瑞明这样的护林员,还有许多科研工作者也投身于大青山的生态建设。在敕勒川草原,蒙草集团的生态工技术人员宛如神奇的魔法师,创造了令人惊叹的奇迹。他们运用大数据精心绘制出200多种乡土植物的基因图谱,如同经验丰富的老中医开方一般,为每一寸土地量身定制专属的修复方案。经过多年的努力,他们成功培育出了多种适合大青山生长的本地植物,并通过人工种植的方式,让这些植物在大青山上落地生根。草木樨与沙打旺在砾石滩上顽强扎根,羊草与冰草携手重构起完整稳定的36万多亩生态链。这里的工作人员告诉我们,现在大青山的森林覆盖率68.7%,空气质量优良天数352天,马鹿种群突头数逐年增加。这些数字在月光下幻化成会呼吸的精灵,与岩画上的狩猎者、长城砖上的戍边人、烽火台里的守夜人展开跨越千年的对话。2023年,这片重获新生的草原被授予“天然氧吧”的美誉,成为草原修复当之无愧的教科书式经典案例。

年轻的创业者王强经营着云端露营地。晚上,我们一行就地休息时,与王强聊了起来,他满脸自豪地指着远处的蒙古包向我们介绍道:“看,那是用光伏板搭建的生态蒙古包,白天高效储能,夜晚就能提供照明。”在这里,马、鹿、羊、牛与游客一同共享清晨的晶莹晨露。夜幕降临,华灯初上,科技旅居舱的灯光与熊熊燃烧的篝火相互辉映,如梦如幻。我们在璀璨的星空下,听着古老的《敕勒歌》,甜甜地进入梦乡,现代文明与自然生态在此达成了微妙而和谐的平衡。

徒步在乌素图国家森林公园里,你会看到智能化监测系统开启了生态保护的全新篇章。红外相机敏锐地捕捉着野生动物的灵动踪迹,传感器实时精准监测土壤墒情,AI算法如同智慧的预言家,能提前预测病虫害的爆发。护林员只需轻点手机屏幕,便能轻松掌握整片林区的健康状况。这种科技赋能的生态治理模式,让曾经需要百人辛苦巡护的区域,如今仅需十人就能高效完成任务,大大提升了生态保护的效率。这就是科技的力量,中国的力量!

水磨村的民宿主人石红梅,亲身见证了从风沙秃岭到绿水青山是如何一步步变成金山银山的。五年前,她毅然从城里返乡,开办了民宿。如今,每到旺季,20间客房天天爆满,生意十分火爆。“过去靠山吃山,把山都吃空了;现在靠山养山,山好了,我们的日子也好了。”石红梅感慨地对我们说。她的儿子正在潜心学习生态旅游管理,还计划引入VR技术,让游客能够“穿越”到百年前的大青山,亲身体验那时的独特风光。距离水磨村不远处的甲兰板村,马头琴产业园里悠扬的琴声与草原上的风声完美合奏,每年吸引着十万游客慕名而来,感受独特的游牧文化魅力。

这些令人欣喜的变化背后,是呼和浩特人高瞻远瞩制定的“生态 + 农业 + 旅游”融合发展战略。新城区被授予“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实践创新基地的称号,恼包村的全季旅游、保合少村的健身步道、水磨村的民宿……,一处处美景让每个村庄都成为生态画卷中不可或缺的点睛之笔。当城市白领们在周末驱车来到这里,在草原的璀璨星空下惬意露营,在森林的天然氧吧中悠然漫步,他们消费的不仅仅是眼前的如画风景,更是四十年如一日生态建设的辉煌成果。

在哈拉沁沟的断崖上,我惊喜地发现了地质年代的神秘密码。侏罗纪的蕨类化石与现代的松针奇妙地交织在一起,寒武纪的石灰岩与崭新的光伏板并肩而立,宛如在诉说着岁月的故事。这种奇妙的时空错位感,在大青山的褶皱里随处可见:明代长城遗址旁,生长着采用智能灌溉技术的柠条;清代烽火台下,铺设着生态监测光缆。当无人机轻盈地掠过千年古驿道,镜头里既有奔驰如飞的蒙古马群,古老与现代在此激情碰撞。

暮色中的呼和浩特亮起万家灯火,大青山的褶皱里仍流淌着侏罗纪蕨类化石的呼吸。从“三北”防护林那坚不可摧的绿色长城,到前坡综合治理的美丽生态长廊;从科技赋能下草原的惊艳重生,到文旅融合推动的乡村振兴,大青山的沧桑巨变,无疑是中国生态文明建设波澜壮阔历程的生动缩影,是人类终于读懂了自然的语法:在生态修复的方程式里,每个小数点都连着子孙的明天,每株草木都承载着文明的重量。

此刻站在山顶,我听见四十年前拓荒者们滴落的血珠,正与今天孩子仰望星空的眼睛,在时光隧道里叮咚作响。我忽然看见,生态修复的方程式里,每个数字都在叩问人类的明天——我们留给子孙的,究竟是永不褪色的绿色史诗,还是写在页岩上的忏悔录?

这条曾经伤痕累累、千疮百孔的山脉,如今已华丽转身,成为北疆最重要的生态屏障。山脚下,雅玛图光伏矩阵正将最后一缕阳光纺成电流,四十年前三北防护林播撒的种子,已在云端露营地的篝火旁长成擎天巨柱。当城市霓虹漫过阴山南麓,历史的画布上浮现无数重叠的掌纹,老支书张建国布满沟壑的手掌、工程师王强敲击代码的指尖、民宿主人石红梅擦拭窗棂的手背,共同托举着大青山的涅槃重生。当春风轻柔地掠过万亩林海,那沙沙作响的枝叶,分明是一部正在激情续写的不朽生态史诗。

青山不老,绿色为证。大青山,明年我带着妻儿再来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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