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1-3
雪落在母亲的头上,雪落在我的心头上。
今年冬天,只见到了一场雪。在这少雪的冬天,我不由得回想起小时候的情景。那是上世纪70年代,我们一家住在鲁北地区。那时候,每逢大雪,母亲总会为我系上厚实的围巾,穿上她亲手缝制的棉衣。她的动作轻柔而熟练,让我感到温暖和安心。母亲的身影在雪中若隐若现,就像一幅美丽的图画,深深地烙印在我的记忆中。
记得上初中时一天,天下着大雪,因为抓紧时间学习,我中午不回家了,让妹妹给我捎干粮来。学习累了,我往外看,那雪正下得紧。忽然,我看见娘戴着蓝头巾,穿着黑布棉袄、棉裤,一手挎着盛窝头的书包,一手里端着碗,急急火火地走来。我看见她的身影,我的泪很快地流下来了。我赶紧拭干了泪,怕她看见。我赶紧迎了上去。她已拿了饭进了教室。她将窝头和粥放在我的课桌上,饭还冒着热气。于是扑扑头上的雪,扑扑衣上的雪,心里很轻松似的。过一会儿,我吃完饭,娘说:“我走了!”我望着她走出去。她走了几步,回过头看见我,说:“进去吧,再看会儿书。”等她的背影进入大雪里,慢慢消失,再看不着了,我便进来坐下,我的眼泪又来了。
上高中寒假的一天凌晨,或许是被某个梦惊醒,我早早地睁开了眼。窗外一片漆黑,万籁俱寂,只有鸡的叫声偶尔划破夜的寂静。就在这时,我隐约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是母亲吗?我悄悄起身,披上棉衣,走出房门。门外,雪花无声地飘落,地上仿佛铺了一层厚厚的绒毯。果不其然,在微弱火光的映照下,我看到了母亲的身影。她戴着一条紫色的头巾,头巾上落着几片晶莹的雪花。那天是腊月二十七,胡集逢集。母亲去起早赶集,卖对子、卖中堂,母亲不会骑自行车,十多里路,来回都是步行。北风吹破了她的脸,寒冷冻劈了她的手。见我这么早起来,母亲有些惊讶,随即温柔地催促:“天冷,快回屋去睡一会儿,别冻坏了。”那一刻,更多的雪花飘落在母亲头上。
时光如梭,转眼间到了世纪之交。2001年我去了青岛。2002年过了年,我要去千离家将近千里的青岛上班了。离开家的那天,天上下起了鹅毛般的大雪,洋洋洒洒,铺天盖地。那天中午,母亲为我包了韭菜肉馅的水饺,那是我记忆中最鲜美的味道。坐在饭桌前,我轻声诉说着自己的理想与希冀,而母亲,只是静静地听着,偶尔点头,眼中含着不舍。临行时,母亲从口袋里拿出一千块钱塞给我,说:“出门在外,不容易,自己照顾好自己。”那天,母亲把我送出门。我频频回望,只见母亲一直站在路边,站在雪中,向我们挥手告别,久久地伫立。雪花纷纷扬扬,飘落在母亲头上,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风雪中。泪水迷糊了我的双眼,雪花模糊了我的视线。白雪飘落到白发上,我分不出哪是白雪?哪是白发?
岁月悠悠,转眼间,又是二十多年。如今母亲已经离我而去,化作天空里的一朵雪花。在这个冬天,我只能在心中默默地思念她,感受她曾经的存在。每当寒风呼啸,我总会想起母亲的身影和笑容。那些曾经的温暖和爱意,如今只能化作无尽的思念。雪啊,你在哪里,就如同我对母亲的思念,从未停歇。而母亲,仿佛在寒风中、在鹅毛大雪中,向我走来。她的笑容如阳光般温暖,她的目光如星辰般闪耀。我仿佛又回到了那温暖的冬天,感受到了母亲的关爱和呵护。
“一场罕见的大雪,只下母亲头上”,我忘记这句话谁说的了,说得很“走心”。是呀,我们是看到了雪,但有谁去安抚这雪花?这雪里不知道深藏着多少个让我们眼睛泛红、鼻子泛酸的故事呀!厚爱无须多言。很多时候,让人留恋的,从来不是稍纵即逝的物质,而是其中的亲情牵挂。那情景比春风拂面还要沉醉。
如今,每当雪花落下,我总会想起母亲。站在记忆的门槛上回望,那一次次雪落,是对母亲的温柔抚摸,是对母爱的深沉致敬,也是我生命中最动人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