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气候,总比季节要慢一个节拍,入冬十多天了,气温还在二十度上下盘桓。公园、小区、行道边,还有那成天车水马龙的马路隔离带,植被依旧色彩缤纷,仿佛春的枝叶不小心碰上初秋的风,只泛出星点儿炫烂。
因为今天轮到夜值,陈墨比平日提前五分钟从办公室撤离。当她走进主楼值班室的时候,耳边传来一曲轻柔的《兰花草》。这是陈墨最最熟悉的一首歌,也是她听了整二十年的单位下班铃声。
“我从山中来,带着兰花草,种在小园中,希望花开早。
一日看三回,看得花时过,兰花却依然,苞也无一个。
转眼秋天到,移兰入暖房,朝朝频顾惜,夜夜不相忘。
期待春花开,能将夙愿偿,满庭花簇簇,添得许多香。”
回想当年,三十而立的陈墨通过层层选拔,满腔激情、踌躇满志地跨入这座大楼,而之后所发生的一切,就像这首《兰花草》,既映现了从山中来的“我和兰花草”这种纯洁、朴实、勤奋的共性品质,也表露了“我”对于美好事物的顾惜、期盼、虽不得志却从不放弃的复杂心情。较之于兰花草,这两年的职场变化也让陈墨多了些岁月蹉跎的感叹,好似生命直接从夏天跨到了冬天,人生不再有收获的秋天。
乐曲在陈墨的沉思中消声了。
陈墨快速拾掇着凌乱的桌子,翻开值班簿,签好日期和值班员姓名,就拿出自带的水杯在桌上放好,然后面向楼梯口坐下。
楼里的人接二连三地从不同的房间出来,有朝值班室张望打招呼的,也有顾自埋头走路的,宛如片片秋叶,或热闹、或孤单地,从陈墨的面前飘过。
“冷空气来啦!冷空气来啦!”乔兴一路喊着跑进值班室,气喘吁吁地叫道:“陈姐,外面下雨了!要降温了!”
乔兴,三十出头,中等个子,身材单薄,面庞清瘦。作为当地文化界的青年才俊,他已有好几首诗作被当地文化部门谱曲成歌,并在地方巡回演出中频频亮相。今夜轮值他是通宵班主。
“不会还带雪籽吧?”陈墨笑道,话语里透着调侃。这一个月来天空日日艳阳高照,乔兴的大惊小怪让陈墨觉得有点夸张。
“不会不会。”乔兴解释说,“你说现在早晚温差一年比一年大,天气大幅度降温的可能性不还是很大的嘛!”
陈墨点点头表示认同。毕竟从前的冬天,除买不起棉衣的穷人,是不会有人穿单衣过冬的。乔兴问陈墨是否已吃晚饭。
“没。还不饿,等回家后再吃了。”陈墨应道:“你快去吃,这儿有我,你慢慢来。”
“我也没饿。”乔兴走到陈墨对面,背对门口坐下:“这附近也没啥好吃的,干脆过会儿点个外卖吧。”
“唔。”陈墨呷了一口自带的茶水,流露出些许欣慰:“现在有外卖,吃东西比以前方便多了!”
乔兴笑笑。两人天南地北地聊着,窗外的雨下得没完没了。半小时后,乔兴拿起手机点了外卖。二十分钟后,乔兴的手机响起,说是外卖已到大门口。
主楼值班室设在一楼,底下是地面架空层。从值班室到大门口,有十几道露天台阶和几米水泥路面要走。当乔兴下楼的皮鞋和露天的花岗岩台阶碰撞,将雨水合奏出一连串“啪啪啪”的声音时,陈墨正探头俯瞰窗外。
天幕已黑。大门口的路灯如秋阳杲杲,辉映着门内植被茂密的庭院和门外黑得肮脏的路。空中的靡靡浅雨,似一片片在风中起舞的柳叶,又若一尾尾于池中嬉水的鱼。
路灯下立着一辆电瓶车和一位年轻男子。那男子腰板笔直,身着一袭黄色,头盔和雨衣都湿漉漉的。他左手拿着手机通话,右手提一袋子东西在雨中站着,宛如秋风中黄透了的银杏树。
乔兴跑到男子跟前,接过男子手中那个食袋。
一袭黄色飘上电瓶车,眨眼间就在夜幕灯雨中消失。陈墨的眼前浮现出柱子的白牙和笑脸,还有洋溢着玉液琼浆般甘醇和甜美的酒窝。
那是去年冬日的事情。那天陈墨车子限行,下班比平时晚走了1小时。当她关灯锁门下楼时,却发现黑乎乎的楼梯拐角处冒出些光亮,走近了才知道是蹲了个人。陈墨正要发问,那人握着手机转过身来,借光一瞄,竟是做引导服务的柱子。柱子看似三十五、六岁模样,皮肤黝黑,是单位新雇的特保。
“咦,你怎么还不回家?蹲这儿干嘛?”陈墨好奇地问。
“陈姐,我在抢单子!”柱子咧嘴一笑,黝黑的脸庞上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他起身将手机举到陈墨面前,兴致勃勃地说:“刚抢了一个单,如能再抢一个单,今晚的饭钱就有着落了!”
“哇!你这是要去送外卖吗!?” 瞧着柱子伸到自己眼前的手机屏幕,陈墨不免有点小吃惊。
“是呢!”柱子兴奋地点点头说:“下班后闲着也是闲着,有了手机抢单平台,我们就可以赚点外快了!”。
“真的吗?居然还有抢单平台!”陈墨慨叹道:“我一直以为外卖是店家自己送的呢!这时代,可真一步都不能掉队啊!”
“是呢!”柱子一面和陈墨交谈,一面眼睛不时地瞄向手机,突然激动地大叫起来:“抢到了!我又抢到单子了!”
看着柱子喜笑颜开的样子,陈墨不能自抑地为之动容。
“那你快去吧,别耽误了生意!”
陈墨微笑着朝柱子挥手作别,迈步走向楼梯口。
与此同时,柱子仿佛还沉醉在得单的兴奋中,但不一会儿就追赶上来,问陈墨为什么走得这么晚。陈墨告诉他自己今天车子限行,之后顺便问了一下柱子的家庭情况。
原来柱子的老家在河南农村,上有二老,下有三孩,妻子没有工作,全家人的吃穿用度都来自柱子一人的打工收入。缘于当特保工资低,柱子就想着下班后再打一份工来增加收入。从多层面考虑,送外卖具备了时间灵活的优势。
都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得知了柱子的情况,陈墨心疼起眼前这个年轻人。她叮嘱柱子道:“一个人在外挣钱不容易,你是家里的顶梁柱,要劳逸结合,千万不能透支啊!”
“好的,我没事的!”柱子憨厚地笑道:“谢谢陈姐!”
陈墨向柱子微笑着挥挥手,走出了楼梯口。
大街上人迹寥寥。 一路的灯光,将地面上的一切染成金色,如同太阳的余晖,又如因成熟而落地的秋。陈墨迎着冷风穿过几个红绿灯后,忽觉身后有人在叫唤:“陈姐!…陈姐!”
陈墨回头一看,穿黑茄克的柱子跨在电瓶车上正冲自己笑。
“咦,你送的外卖也在这边吗?”陈墨一脸诧异。
“不是。”柱子微笑着摇头,黝黑的脸庞上绽放出两个甜美的酒窝:“送外卖还早,我开车送你去公交站吧。”
这让陈墨有点愕然。在她的眼里,像柱子这样当特保的,本身就需要别人去帮助他,现在他反过来帮助自己,情何以堪?但陈墨又不忍心拂了柱子的好意,想了想便说:“谢谢柱子了!不过,我前面就到站了,下次需要再叫你哦!”
柱子还是一脸憨笑,两个酒窝里洋溢出玉液琼浆般的甘醇和甜美。他调转车头,向陈墨挥挥手走了。望着柱子渐远的背影,陈墨觉得自己仿佛收获了什么,心里暖暖的。
突然一阵冷风吹来,陈墨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回过神来。这时,乔兴已为通宵值班的肚子种满了粮草。
“咦,你饭都吃完啦!?”陈墨大感意外地问道。
“嗯,动作够快吧!”乔兴朝陈墨笑笑:“我完成任务了。陈姐你家远,这下雨天又没啥事,就早点回去吧。”
陈墨打开手机看了一下时间,发现距离值班结束还有一个半小时,就说:“还早呢,我再坐会儿吧。”
见陈墨不肯走,乔兴就下楼扔垃圾去了。大约一刻钟后,乔兴回到值班室,头发上集结了一些密集的小水珠:“陈姐,现在雨小点了,你快回家吧!天越来越冷了!”
见乔兴再次催促,陈墨看了一下时间后就不再坚持了。她收拾好自己的物品,向乔兴说了几句感谢的话,就带着温暖和歉意离开值班室,朝着距大门500米外的停车场走去。
天空中靡雨霏霏。陈墨没有带伞,室外的风雨寒凉令她不禁喷嚏连连。陈墨一边回味乔兴那些足以温暖三冬的话语,一边加快步伐奔向停车场。她很快找到了自己的轿车,迅速拉开车门,一屁股坐到冰冷的驾驶椅上,全身止不住地瑟瑟发抖。
陈墨抖抖索索地伸手发动好汽车,打开空调,把调温旋钮转到制热位,就开始用力地摩挲自己的双手、肩膀和膝盖。几分钟后,身体开始安定下来,陈墨就放下手刹,一脚油门朝家的方向奔去。
雨夜的马路车少人稀。陈墨心情愉悦地开了一路,感到今天的车子开起来特别轻松。行至路程的三分之一后,陈墨发现车速突然变慢,就像饥饿的人拖不动双腿,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陈墨看了一下油表的剩余里程数,显示还有69公里,就关掉空调继续行驶。但大约走了十来米后,车轮就彻底不转,偃旗息鼓了。陈墨只好关钥匙熄火。
整个马路空空荡荡的。寂寞的街灯金光四射,照出了柏油路面黑黢黢的颜面。空中的雨不知何时开始淅淅沥沥起来,好像被黑夜惊哭的孩子的泪水,扑簌簌地落在轿车的前档风玻璃上,在雨刮器的吱嘎声中分拨汇流。
陈墨打开双闪灯,用钥匙间歇地发动了几次车子,所见除仪表盘一片通红之外,没有其他任何动静。陈墨给红彤彤的仪表盘拍了张照片,发给爱人,然后给爱人打了个电话,告诉他车子抛锚的事情。爱人不出所料的大发雷霆,责怪陈墨不该相信油表上的里程数而导致车子在半路抛锚。陈墨不想把时间消耗在爱人满满负能量的唠叨里,就挂掉电话,翻出修车行老板的微信,把仪表盘照片发了出去。在等对方回复的间隙,陈墨拨通了保险公司的报案电话,进入了汽车道路救援申请程序。
保险公司的短信和电话很快接二连三地和陈墨对接。这期间,陈墨爱人的电话也见缝插针地打了进来。第一个电话问询了陈墨这边的进展情况;第二个电话告知已联系修车行老板,判断抛锚是油量不足所致;第三个电话说修车行有人在的,让陈墨直接把车拖过去,他在那儿等。当一切联系都尘埃落定后,陈墨回过头翻看手机,才发现修车行老板于二十多分钟前发来的回复:“应该是没油了。你打电话叫保险公司把车拖到加油站,你加点油再发动试试。”
陈墨的心一下子变得温暖起来!那种只身沦陷的恐惧、孤独和无助,在它将起未起时,就被陈墨的自强自立和多方支撑消灭于无形。她冒雨下来围着车子绕了一圈,看见车头车尾双闪灯跳动,就安心地坐回车内,等待道路救援师傅的到来。
马路前方的十字路口华光熠熠。八盏明晃晃的路灯对应分布在四个道路端口,在盈盈飞雨中将街心映出一片金秋的黄。偶尔开过的公交车满载着热情,发出和煦的光。陈墨透过车窗环望四周,生怕错过那辆前来帮助自己脱离苦海的救援车。
“仿佛就在昨天,有过多少朋友,仿佛还在身边.....”
突然,手机里传来一首老歌,是道路救援师傅的电话来了。他让陈墨把车子所在的具体位置讲得再详细些。陈墨看车窗外又高又长的地铁施工围栏就像铜墙铁壁一样挡着自己的视线,就再次冒雨下车,环视了隐匿在黑暗中的周边建筑物,说要查一下地图才能告诉对方。
“这样吧,我加你微信,你发个定位给我。” 救援师傅说。
陈墨觉得此时也别无他法,就与对方加了微信,并回到车中将自己的定位发给了对方。救援师傅很快发来回复:“好的,请您稍等,我马上就到。”
陈墨再次感受到数据信息平台的有求必应。上次柱子在手机上抢单送外卖赚钱,今天自己用手机对接道路救援,都离不开大数据的支撑。陈墨庆幸自己生活在当今这个时代,感恩国家的政策和宏才大略,更感恩那些走在科技前沿的弄潮儿们。
大约半小时后,只见一道宽厚的黄光,从陈墨轿车的侧窗倏忽而过,伴随着的是机械负重拖动的“咔嗒”声。陈墨预计是救援车辆到了,就赶紧从自己的车里出来。她看见一辆拖着平板拖斗的黄颜色车辆往前方开去,车身上隐约可见“道路紧急救援”字样,并在距离自己轿车不远的正前方停车熄火。陈墨目不转睛地盯着这辆大黄车,两分钟后,从驾驶室跳下一个彪形大汉,返身朝着自己的轿车走来。
此时的夜空,雨如鹅绒;无人的街心,金光灿灿。陈墨迎上前去,但大汉背后的一团光影让人无法看清他的脸。陈墨挥手向对方示意自己的所在,轻声唤道:“您好,请问是道路救援师傅吗?”
对方并无任何回应。陈墨就不再吭气,回到轿车旁站着。但见那团光影“噔噔噔”地走上前来,渐渐看清是个身材粗壮、皮肤白皙、气色红润,脸上还留有稀松三羊胡须的壮汉。
“是你的车子吗?”壮汉发声问道。
“是的。”陈墨小心翼翼地回答,生怕触怒了眼前这个人。
“车子怎么啦?”壮汉二次发问,口气很随意。
“不知道!”陈墨语气生硬地回了一句,察觉到自己有点失礼后,就又换了平和的语气解释道:“车子开着自己就停下了。我间歇发动了几次,仪表盘通红一片,车子一动不动。”
“来,把车钥匙给我。”壮汉朝陈墨摊开粗大的手掌。
陈墨打开轿车门应道: “钥匙在车上插着呢!”紧接着为壮汉打开身边的轿车门。
壮汉把手伸进轿车内,半个身体斜立在外面,发动着车子。只见油表的剩余里程数显示69公里,仪表盘一片通红。
“师傅,这车是不是没有油了?”陈墨问壮汉。
壮汉没回答,反问陈墨:“你这车子的引擎盖怎么打开?”
“从车头标牌处,用钥匙直接拧开。”陈墨答道。
壮汉在陈墨指导下打开了引擎盖。他把车钥匙递还给陈墨,吩咐道:“我在这儿看着。你现在坐到车里,踩住刹车,发动一下车子。”
陈墨坐进车子,按壮汉的要求反复发动了两次车子,车子还是纹丝不动。壮汉说:“好了,你下来吧。”
“是没油了吗?”陈墨疑惑地问道。
“不是没油,可能是油泵出了问题。”壮汉答道:“我帮你把车子拖到修理厂去,告诉我想去哪儿修吧!把地址发我。”
陈墨让爱人发来修车行的共享位置,转发给了壮汉。
壮汉向着他那辆黄颜色的平板拖斗车走了几步,突然转身问道:“你车子的挂钩位置是在车头还是车尾?”
陈墨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问弄得一头雾水,只好歉疚地笑了笑,说:“这个…我真不知道。”
“没事儿,我来看看吧!”壮汉的语调一下子变得温和。
壮汉一会儿跑车头摸摸,一会儿跑车尾看看,说:“完了,在车尾!” 脸上写满沮丧,“这条是单行道,我把我的车开到你的车后也没法拖的,你说这可咋办呢!”
这时,陈墨突然想起了数年前这辆轿车因为手刹脱档也拖过一次车,顿时来了底气地叫道:“师傅,我想起来了,应该在车头!这车以前拖过一次的。”
壮汉朝陈墨笑了笑,道:“在后头也没事,我来想办法!”
他让陈墨等在原地,自己去把拖车倒开过来,离轿车近些。
壮汉很快就倒好了拖车。他跳下车子,把平斗拖板摇成接地的斜坡模式,解下带钩爪的缆绳,再次朝陈墨走来。
他在陈墨的轿车前头挂上了钩爪,叮嘱陈墨道:“你上去发动车子,然后把放向盘向左打到底,我不说松手你不要松。我摇绳子。”
陈墨“哦”了一声,拼进全力一一照办,但轿车纹丝不动。
夜色渐深,寒气更重,雨绒飘飘。路灯金光四射。
壮汉在缆绳那头笑道:“是不是力气不够?”
陈墨说:“我已经打到底了!”
“好了,你下来呗!”壮汉朝陈墨这边走来,“这样,我来打方向,你去摇绳,我说停你就先不摇,我说摇的话你再摇。”
陈墨再次一一照办。这次轿车真的动了,而且一步一步地缓缓爬上平板拖斗这个斜坡。
“好了,你过来。”壮汉朝陈墨招手。
等陈墨走到,壮汉正从陈墨的轿车下来,说:“你找块干净的抹布出来吧。”
陈墨沿着平板斜坡上到自己的轿车边,从驾驶位的车门里摸出一块毛巾递向壮汉。
“不是给我,我是让你把自己的手擦干净。”壮汉憨笑道:“像我们这样的早习惯了,干净不干净的无所谓。你擦干净就坐到自己车里去吧!”
陈墨霎时眼眶一热,觉得壮汉面前的自己好像在突然之间变小了,变成了一个需要大人照看的孩子。她坐进轿车,壮汉说了句“坐好”,就帮陈墨关好轿车门,开始“哐当哐当”地把斜坡拖斗摇平。一切就绪,壮汉钻进了拖斗车的驾驶室。
回想数年前那次拖车,是爱人独自坐在轿车里跟去的,陈墨并无体会。今天陈墨在拖斗车上的轿车中坐着,一路颠簸摇晃的,倒体会了坐轿子般的舒适。陈墨看着窗外的道路,发现壮汉的车子驾轻就熟地避开了行至陌生道路可能遭遇的单行线和掉头行驶的风险,不由暗生出一些钦佩来。
当救援车快到修车行时,陈墨看到爱人和车行的两个小伙子正朝着自己这边张望,脑海中不禁浮现出电视剧《环珠格格》中格格出宫时街上百姓欢呼雀跃的场景,体会到被人等着的幸福。
救援车经过修车行门前入口,开到前方几米处靠边停好后,壮汉就跳下车子,把平板拖斗缓缓摇下。他一边叮嘱陈墨下车时注意安全,一边微笑着招呼车行的伙计:“来,你们上去个人把车子倒下来吧。”
修车行的小伙子蹭蹭地上了坡板,小心而熟练地把陈墨的车子倒下来,开进修车工位。陈墨和爱人上前向救援师傅致谢,壮汉“哐当哐当”地把平板拖斗摇起后,让陈墨在反馈单上签字。
“师傅是北方人吗?”陈墨边签字边问。
“哈哈,你能听出来?“壮汉调侃道。
“师傅北方哪里?”陈墨追问,“是东北吗?”
“哇,你连这也听出来啦?!”壮汉并未正面回答,只是笑着收起陈墨签好的单子,准备上车。
“嗯,谢谢师傅!” 陈墨笑道:“东北人都是活雷锋嘛!”
壮汉温和地笑笑,说了声“走了”,就驾着那辆拖斗车“突突突”地朝前开去。陈墨和她爱人向壮汉挥手道别后回到修车行,只见两小伙正抬着一个油筒哗哗地朝陈墨车子的油箱倒油。
“怎么样,车子能发动了吗?”爱人问小伙子。
“应该可以。”两个小伙异口同声地应着,不一会儿,他们放下油筒,发动起车子来。
只见仪表盘再次一片通红,所不同的是汽车发动机传来了 “隆隆”的响声,宣告车子已经复活。陈墨和爱人如释重负。
陈墨下意识地看了一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二十二点过一刻了。陈墨这时感受到了来自内急和饥肠的双重煎熬。两人在向修车行付清费用并道谢后,爱人让陈墨先回家,由自己开车去加油站把油箱里的油加足。
此时雨已不下,马路上除了一些停着过夜的车,一个人影都没有。陈墨埋头赶路,当走到自家小区附近路段时,蓦然发现:路边停着一辆道路救援车,颜色和样子都与援助自己的那辆一模一样!陈墨兴冲冲地冲上前去想要再次致谢,却见驾驶室的车窗开着,里面并无一人。陈墨察看四周,发现附近只有一家没关门的小吃店,所处位置正好对着这辆黄颜色的救援车!
“原来,救援师傅是饿着肚子在帮自己啊! ”陈墨顿觉百感交集。都说人心不古,陈墨却觉得在这个冬夜,自己收获了一样可遇而不可求的东西,那就是世道人心。
谁说入冬的人生就没有秋天呢?收获,就是秋黄的季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