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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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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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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怀念的幼年时光

岁月如歌,半生行走半生记忆。生活中虽然不乏一些对于孩提时代的追忆,但那些学龄前的往事,却一直只徜徉在心中,从未提及。现在想来,我6岁前的那段幼年时光,才是我此生无法散去的怀念。

约莫四岁那年,我人生最初的记忆在杭州西湖边的祖母家开启。

那天午觉醒来,家里来了一个面相和蔼的年轻女人。祖母一边跟她说着话,一边抱起我走到一个酒红色的橱柜面前,用右手打开上柜厨门,从里面拎出一个枣红底碎白花的枕头给我,我就乖顺地抱着这个软软的枕头看着大人们说话。长大后才知道,当年那个面相和蔼的年轻女人——竟是我亲亲的母亲。

原来,因为信息填写失误,母亲生下大我3岁的哥哥后,就被下放到离城二十里外的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了。哥哥的户口也因为“第一胎生的新生儿户口必须随母申报”的政策而被落到了农村。当时城乡公交还没开通,由于父亲在城区国企上班,为方便哺乳,母亲只好带着“猫猫头”的哥哥一起开始农村生活。白天,母亲把哥哥捆在自己的脊背上,右手拿着锄头,左手拎一张小竹椅去田间地头上工;晚上,母亲抱着爱哭闹的哥哥一会儿喂奶一会儿换尿布的,经常从半夜折腾到天亮也没法睡觉。听母亲讲,白天干活时都是用背包带把哥哥绑在小竹椅上的,哥哥好动就会频繁地将小竹椅连同自己的小身体一次又一次地踹倒在地上,把母亲的心是摔得一次比一次的疼。所以在我降生后,父亲为不让我步哥哥的后尘,在打听到“三代世居城镇户籍家庭,第二胎新生儿户口可以随父申报”这一新政时,就拿着我杭州祖母从湖滨派出所开据的三代世居城镇户籍家庭证明到金华派出所去据理力争,让我成为了城市居民。为便于我得到更好的照顾并给母亲减轻负,父亲又联系好祖母,安排母亲和幼小的哥哥一起,把刚断奶的我护送到杭州西湖边的祖母家寄养。在祖母家午睡醒来出现的画面,正是与我分别了一些时日的母亲只身来杭州祖母家探望我时的情景。

到我五岁那年,父亲因为收到杭州伯母“不要给老人增添负担”的来信,就把我从杭州接离,送到义乌的大姨娘家寄养。我人生的第二次记忆就转站到了义乌。

大姨娘是母亲七个兄弟姐妹中年龄最长的一个,总共生有4个孩子,年龄最大的两个女儿和一个儿子都已成家立户在外单住,只有最小的儿子——长我二十来岁的小表哥,在家与姨娘和姨父同住。我到义乌之后,小表哥就帮着姨娘和姨父一起照顾我的生活起居。想起小表哥,他哄骗孩子的耐心和伎俩,让我至今都还记忆犹新。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小表哥和往常一样帮我穿好毛衣后,赖在被窝里的我却怎么也不肯起来穿背带裤。见好说歹说都拗不过我,小表哥就突然跑到隔壁房间拿来一只羊角递我,说:“只有起床的孩子才能吹响”。天生好奇的我接过羊角,吹了几下果然没响,就让小表哥吹,结果他还真吹出了羊角膨胀的声音。愿“赌”服输,为表示诚信,我就主动起来站到床沿,把两只小手搭在小表哥的肩上,自觉地左一脚、右一脚地将两条腿套进了他提着的裤管。

小表哥的耐心和智谋让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同样的,邻家哥哥、和姐姐们“欺负”我的情景我也都历历在目。那是我刚到大姨娘家的头几天,同住大宅院隔壁,个子比我高出一大截的哥哥、姐姐们不知何故,看到我就喊“金华佬”。我很反感他们这种带有挑衅意味的接待方式,就会回叫他们为“义乌佬”。有时气性大时,我干脆就跑到堆放晾衣竹竿的厅堂一角,奋力拖起一根粗长的竹竿就朝他们猛冲过去,直到他们吓破胆似地“哇哇”大叫,嬉笑着一哄而散才作罢。于是,他们就会在挑衅我后先行跑姨娘家“告状”,说:“你们家这个金华人太凶,要管一管”。听到这些话时,不等大人反应我就会迅速跑到板楼上去躲起来,直到姨娘为我煮上一碗散发着酱油、猪油和大米咸香气味的汤粉干或油搓汤面,抑或是姨父给我递上几块带有炒米香气的雪白的麦芽糖,嘴馋这些独家美味的我才会乖乖地走下楼来,似懂非懂地聆听他们的教诲。

在大姨娘家还有一抹不太清晰的记忆,最终是结合父亲的回忆完善起来的。那时的父亲因去杭州出差,在返回金华的途中顺道到义乌探望女儿。那是一个晴朗的下午,我正在前厅玩耍,突然看到一个陌生男子走进门来,我赶紧跑进内里的厨房向姨娘报告,然后自己就跑到灶台后面躲起来。当姨娘把我叫出来告诉我他是爸爸时,我低头沿墙脚站着,眼睛始终没敢看父亲。长大后父亲告诉我,那次来姨娘家时,见我脸上、身上到处涂着蓝贡,好像出水豆的模样,就伸手摸了一下我的额头和背脊,结果发现我身体滚烫,立马把我带回金华送往地区医院急诊。医生一测体温,39.5℃!于是,各种吊瓶、打针、吃药、抹药等医治手段纷纷用上,但折腾到半夜,我的体温还在持续上升,并在达到了42℃时开始抽筋。医生说这样下去很危险,要求父亲赶紧想办法去找些碎冰块来做物理降温。情急之下的父亲立刻联系当时的冷饮厂厂长,在他的热心帮助下连夜调来许多碎冰块,终于把我的体温强压了下去。至此,父亲,还有硬着头皮壮胆子、孤身摸黑步行二十多里路赶往城区医院的母亲,他们的悬着的心——终于因我病况的好转而渐渐放下。

打这以后,我便没有再被送回大姨娘家,也没有被送到别处,我幼年的寄养生活也宣告结束。于是,我人生的第三次记忆便留在了金华——那个属于我和父母兄妹共同拥有的仅14平方米的家。

14平米的家是父亲单位安排给父亲的宿舍房,地处金华城的中心区域,在金华地委旁、名曰“曙光巷”的一条长长的小弄堂里。小弄堂南北走向,北通将军路,南达解放路。以弄堂的两个端口为出发点,北端将军路往西是地委后门、地区医院和中医院宿舍;将军路往东与胜利街相交处右拐就到四牌楼菜场。南端解放路往西直通全市最繁华的商业和体育文化中心——西市街和人民广场,沿途有地委正大门、画像馆、百货店、南货店、饮食店、冷饮店、浴室、照相馆、牛肉馆等交错林立,周边百货公司、棉布店、五金店、文具店、糖烟酒公司、茶馆、图书馆、灯光球场、理发馆、电影院、剧院、排演场都咫尺相望;解放路往东与胜利街相交处是四牌楼菜场,沿途广播站、新华书店、粮油店、邮局,裁缝店、糖果店、饮食店、酱菜店、肉店,棉布店、文具店、理发店、豆制品厂和废品回收站等单位和店铺琳琅满目。从胜利街往南走还有市中医院,那是父亲为帮幼年的我治疗贫血时经常带去看中医的地方。弄堂里的房子都是一幢又一幢的老宅门,体量大大小小不等,但除少数私宅还是原有的屋主自住之外,大多都已归房管局统一调配管理,安排给各单位作为职工宿舍来用。主要有地委、县委、公安局,商业局、邮电局、环卫所、人民医院、婺剧团、人武部等单位的宿舍,鲜有几家是别类单位的住户。小弄堂里最大的特点是其间居然还建有一所小学,全市最早的电大夜校就是在这里办起来的,这儿有全弄堂最早最大的电视机,我第一次看《茶花女》、《八千里路云和月》等著名影片的电视时就在这里。当然,这其中有很多内容是我在金华生活后随着岁月的增长慢慢了解的,而非我6岁的记忆中便已梳理清楚的。真正属于我6岁时的记忆是关于妹妹的,因为那年她刚刚出生。

那是一个阳光正好的早晨,穿着花棉袄坐在家门口的我突然被邻家奶奶告知:妈妈在地区医院生孩子,爸爸去医院了。后来的记忆就是妈妈在家里给妹妹喂奶。过一段日子后,妹妹就出落得如雪里芙蓉,皮肤白细粉嫩,圆圆的眼睛水汪汪的,人见人爱。因为弄堂里的大人小孩都特别喜欢妹妹,每个见到她的人都抢着要抱抱她,或拉拉她白胖的小手抖一抖,逗她玩。结果某一天,不知是谁的这么一抖,把“嘎嘎”笑着的妹妹抖得哇哇大哭。后来妈妈告诉我,妹妹那次的大哭,是因为手被人家拉脱臼了。可爱的妹妹刚出生就遭遇那样的苦难,一家人都特别心疼。后来记得我们全家去市府三招玩,父亲的朋友给我们拍了一些以妹妹为主题的照片,有妹妹趴在桌子上的,有母亲或父亲抱着妹妹的,也有哥哥费劲地抱着妹妹而我立在哥哥身边的。这些照片凝聚了我们对妹妹的爱,母亲至今珍藏着,我每次回家都能看到。

之后的记忆便是我和哥哥一起,送妹妹去弄堂北面住将军路上的一位阿婆家的情景。当时的妹妹不满周岁,9岁的哥哥使劲地抱着妹妹,6岁的我时不时地拿手在下面做出托举的动作,生怕妹妹从哥哥的手中掉落下来。阿婆是个非常慈祥的人,阿婆从我们手里接过妹妹时,倔强的妹妹又哇哇直哭。为了完成父母交办的任务,我和哥哥为装作没看见妹妹哭,还故意向阿婆讨了碗水来喝,咕噜着喝完后就微笑着跟阿婆道谢告别,内心全然是大人凯旋而归的模样。

幼年时光,每每想起,总是亲切无比。总梦想着时光能够倒流,可以领略更多的慈爱和温暖,也可以反哺养育过我的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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