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是最暖的灯火

塞北的冬季会比南方冷许多，零下二三十度是经常的，不过从小在这里长大，也习惯了这极寒的气候。从儿时起，一直到参加工作，御寒的棉服都是妈妈手工缝制的。有母爱的密密针线，穿在身上是火炉般的暖。

今年的雪不多，正月的雪，覆盖了四野的苍茫。冰洁的雪花是不顾忌年的，像一众散仙，潇潇洒洒在半空闲逛。冰冷的风，伸出纤细的手，缝补着空气的凉衫。我衬着雪夜的素白，从外面回来，看见一窗灯火，发出荧亮的光，递过丝柔的暖。

这些年，习惯了在层层叠叠的日子，剪辑生活的片段，每一个笑靥，每一丝冷漠，都存有人际的流香。岁月似布满钉扣的勒勒车，在时有泥泞的世间，延伸着生命的履痕。碎碎琐琐的声音，犹如一曲沧桑的驼铃倾聆耳畔，过去的，当下的，但不论何时，暖彻心扉的，依旧是家乡那盏最暖的灯火。

炊烟爬过房捎，一袭烟火气，飘漫鼻息，我凛然感觉这久违的家乡味，那么亲，那么劲。当我还是少年的时候，没有车子，步行的局限，认为家乡就是巴掌大的地儿，网格在几条熟悉的大街和目光所及的平房之间。

玩耍的方寸是在自家的门口或院内，会扫得干干净净，跳绳或看姐姐们跳皮筋。我们男孩子的任务是弹玻璃球、扇烟盒、蹦田字格，最幸福的就是躲在阴凉处看小儿书。那时候兜里也没啥钱，五毛钱都算巨款，思想意识还没有放宽到哥德巴赫猜想般洞悉外面的世界有多精彩。

在家里，只有哥是见过世面的。那年月他在一家企业当厂长，连毛络腮胡衬着他的年轻帅气，也经常出差，去过上海、北京等大城市。每次回来一定给弟弟妹妹们意外惊喜，清晨只要睁开惺忪的眼，伸懒腰的空，触摸到枕边放着的花花绿绿的糖果，不用猜就知道是哥，公出回来了。哥成家后跟我们住东西屋，哥每次出差回来，只要这屋灯亮着，不管多晚，总是先到我们这屋。

后来，我上初中了，利用爹吃中午饭的空，把车子偷推出来，学练自行车，经过几番摔爬竟然学会了，还敢上道了。骑车出去云游，方才知道家乡小城也很辽阔。当从郊外背着拾来的柴禾傍晚归来，看见远方烟霞荡漾的灯火，那么暖，那么亮，家乡的灯火是那么可亲。

长大后，参加了工作，也偶有公出。在异乡，每逢午后，没出息的我，总会自然的朝着家的方向长久伫足静静想家。眼神的专注，似乎此刻正倚在家的门口，遥看夕阳西下红晕的余晖。

每次外出回城，车转过东山弯，满城的灯火便在视线里，灿若楼兰，铺开一幅动感的画。那一城艳似仙境的灯火，有我熟悉的家。多少年来，家乡一直是我爱醉心底不老的容颜。

家乡就是多年的老家，在遥远蒙疆边陲的大山里。说是一座城，但周围没有宽厚的围墙，只有苍莽的群山环抱，两条溪水旖旎。

远在大山，有河的地方就有风水，老辈们都这么讲。小城恰巧依偎在两河簇拥处，像把椅子坐倚雄伟的罕山，左右流淌的两条河，既没有海的波澜壮阔，亦没有江的气势磅礴，但却以涓涓清流的小鸟依人，千百年生生不息，跌宕不已。

东桥的洮儿河，以稻花香两岸的丰美，洮儿河国家湿地公园的自然风光，俏丽与东岸之滨。河面三桥横卧，似彩虹掠波，人在桥上，如沐画中。

家距离东桥不远，从小区南行，向桥头东走，有楼的遮掩，朝桥的方向望去，桥面在眼波只是窄窄的一条缝，能依稀看清桥的另一端叠摞入云的高楼。

虹桥看似很短，这让我想起欧几里得几何术语：两点之间，线段最短。这桥面在眼中，像极了两点之间的线段。

其实这片面的远观，模糊了桥的高伟。这是座新桥，是三座桥中最壮观的一座，走近了就领略了它的雄悍。它两端没有设置限高，重车也时常会在上面行走。凭栏远眺，百里澜涛尽纳眼底。

桥下是奔涌的河，惊涛狂卷的水声，震霆耳鼓。浅滩处水流潺缓，青翠的水草随水流曼妙摇摆，翔游的小鱼自由的在水中的石缝穿来钻去。北面是多年的老桥，当年连通两岸唯一的桥，儿时，常在离桥不远的草滩玩，看大人们在河边洗衣服，嬉水的空挡，我们也不忘拔些蒿草用草腰子捆好，回家晾晒做引火烧柴。

现在小城的美是锦装时尚，傍晚的华灯初露，才是小城醉美的颜色。扑朔的霓虹，迷幻流动，璀璨的灯火映照，宛若仙宫。城东、城西动感迥异的夜景，如唐朝舞女霓裳的彩袖，在翩跹的动姿中，飞旋绰约的美。

或许时代就是造物主，一个时代彰显不同的灵魂。有许多你当初想象不到的幻影出现。人是一样的，但所处的境地，却有着千差万别。小城就是这样，现代的华丽转身，早已掩却了昨日的憔悴和贫瘠，留给记忆的是碎片和沧桑。

都说故乡的路很远，我却不这么认为，不管它变成怎样，老家永远是最真、最美的回忆。就像我站在哈达桥的高处，望最北面的老桥，看它老骥伏羲的样子。往来的人们没有忘记他，还会在桥上来来往往，桥边竟还成了繁华市场。桥畔的青峰密林，依旧陪着波澜起伏的河水，笑谈着过往。

西桥为归流河，以札萨克图公园为秀。桥西为新兴的卫星小镇，高档小区栉次鳞比，鱼贯镇区。倘若漫步河边，西桥两侧交烁陆离的夜景，更如花海泛舟，千帆叠彩姹紫嫣红。夏日河面的清荷莲花娇艳滴翠连绵数里，入夜的景观似天上的街市，溢彩流金。

环城公路的通达，缔结了两城的秀色。开车游览一处一景，繁华如梦。还是那么蓝的天，还是儿时的城，只是今天的盛装换了模样。

世间没有万般好，唯有情曳千千结。就像在家乡小城的每次周游，我的心爱，总会随着太阳的紫气缓缓升腾。在心里家乡没有乡愁，只有深深的挚爱。家乡的爱依旧，家乡的情未改，如一首红歌常在心底桓恒；又如一个声音，像天籁隐隐传来，那是母亲的呼唤在耳边轻绕，枕着爱的香甜伴我入梦。

我不惧怕寒风的凛冽，也不畏冬日的飞雪，雨敲打在身上，我会裹紧衣领，无论何时何地，我知道有家乡温暖的灯火牵引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