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新年买新衣

日子走进腊月，心就像平静的湖面投下一枚石子，瞬间便荡漾开来。大人、小孩人人都被新年裹挟着，随着时间的脚步匆匆向前，为过年忙碌开来。

腊月的一个早晨，送母亲做礼拜的路上，像往日一样，我和母亲一会忆苦思甜、一会家长里短的说着话，她虽然识字不多，但不糊涂，凡和母亲打过交道的，无不敬重母亲的为人处世。期间母亲说她今年过年想要给自己买件稍长的棉衣，天冷了好御寒。

母亲说出这个打算，像鼓槌重重的敲向鼓面，奏出一支重音，振动着我的心弦。母亲从那个缺吃少穿的年代走来，节俭自不必说，她主动提出要为自己买衣服，那就已是非买不可得了。母亲话音刚落，我的目光不禁投向她，注意到她身上的短款红棉袄确实有些单薄。突然意识到，虽然和母亲的居处相距很近，尽管隔三差五去看望她，可对于母亲穿着的关注就像一张白纸，空空如也。这也许就是养儿与养女的区别吧。倘若我是个女儿，吃穿洗漱这些生活琐事本能的会照顾到的。记忆中母亲有妹妹给买的粉红防寒服，有弟弟给买的大衣呢，仔细想想那可都是五六年前的事情了。

母亲说出这个打算，我急忙承诺下周末陪她去买衣服，可母亲说她不让我陪她去，她要等父亲发了退休金让父亲陪她买。我知道她不想占用我的时间，也怕我掏钱。

到了周末，还是送母亲做礼拜的路上，母亲却变卦说她不买衣服了，她说：“妈年龄大了，买新衣服穿不烂，人走了，衣服就都烧了......”我能感受到母亲说这话时心境的凄凉，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我一时语塞不知说什么好，用生硬的腔调牵强的宽慰她：“别胡说，你身体好着了，你不想买，京京（妹妹），艳艳（弟媳）她们不穿的衣服给你几件......”同时，我在脑子里盘点着妻子的哪件衣服母亲能穿。

我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想法，只是觉得妹妹、弟媳、妻子她们买的衣服很多，有些只穿了一两次，或者根本就没穿，闲置在衣柜里怪可惜。事后想想，我当时的想法，定让母亲伤心了，我知道儿子再有错，母亲都会包容原谅的，最多她会在心里暗自嗔怪儿子真傻。

后来，还是在送母亲做礼拜的路上，母亲说弟弟给她拿来艳艳（弟媳）的一件羽绒服,羽绒都柔到了一起。听母亲这样说，我霎时如锥刺股，一个机灵，瞬间意识到自己让母亲穿她们退下的衣服，是多么的糊涂和让母亲心寒啊。一件衣服能值几个钱，母亲不想买衣服还不是为儿女节约，再说母亲每月还有养老金呢。我赶快说，元旦放假我陪你去买衣服。母亲还是坚决的不同意，并说自己有衣服了，不买了。

元旦的下午，想起陪母亲买衣服的承诺，便坐不住了。打电话联系母亲，说陪她去买衣服，她语调决绝，就是不同意，还是那句话，说自己有衣服了。挂了电话，开车到母亲住处，计划带母亲和父亲一同去给母亲买衣服，父亲可以当参谋，见到母亲，不管我说什么她都不同意去，我有些急了，一再的劝说，衣服很便宜，再过几天天冷了没有一件长棉衣不行。母亲也有些急了，拽着自己身上的衣服说：“你看我有衣服了，这个外套里面套着棉马甲暖和得很......”这场面就像小时候，母亲生气的教育我，我在一边还顶嘴。最终没能扭过母亲，只能开车回家。

春节前一周到西安出差，路过康复路，这可是有名的服装批发市场，临街的一个个店铺里花花绿绿的各种衣服让人目不暇接，更别说进入楼内了。我想起给母亲买衣服的事来，瞅瞅临街的店铺多是时装，老人的衣服几乎没有，加之母亲的身高体重也不知道，感觉有些惋惜。恰到饭点，在马路对面大楼的三楼小吃城吃了饭，下到一楼无意间瞥见左侧玻璃墙内店铺里十几个黄纸条上，毛笔字写着“清仓处理一件不留”，还有些黄纸条上标着不同的衣服价格，黄纸条烘托的店铺显得凌乱和热闹，关键是纸条上的衣服价格很诱人。

距上班时间还早，我来到店里看看有没有适合母亲穿的衣服，店面有四五间大，店员热情接待。我看上了一款稍长的安哥拉红羽绒服，店员试穿让我看，我拉拉衣服前襟感觉有些小，母亲上了年龄，有肚子，而且冬天喜欢穿棉马甲，所以得适当大些，于是换了件大一号的，店员又试穿让我看，这回稍大了些，不放心我又试穿了一下感觉可以。毕竟母亲没亲身试穿还是有些担心，总感觉像赌博一样心里不踏实，最终买了。担心不合适又向老板声明如果不合适我要拿来换。回家的路上一直很忐忑，怕衣服大了，仅剩几天过年调换怕没时间。

当看见母亲穿上我为她买的羽绒服，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容时；当看见母亲手捏衣袖伸着胳膊赞叹长短刚合适时；当看见母亲对着镜子左右端详衣服很合体时；我确信母子连心是真的。进而不由脸红和汗颜起来,自责真糊涂真傻啊！母亲说不买就真的不买了吗！又暗自庆幸，悬崖勒马，多亏买了这件衣服。这也正应了那句话，母亲的心在儿身上，儿的心在石头上。

第二天妻子问我那件安哥拉红羽绒服多少钱，我打了个折告诉她，她说：“这么便宜还有吗，我想给我妈也买一件”。我说：“那好，周末我去西安再买一件”。最终没时间去西安，我们在宝鸡的商场给岳父岳母各买了一件过年的棉衣。

过新年买新衣，回想为母亲买新衣服的经历，不由想起小时候过年母亲领着我们在县城里一家家店铺挨个转，不厌其烦的为我们挑选过年的新衣服、新鞋、新袜......一次次为十几块钱讨价还价，那是一年中我们最开心的时刻，现在我们都大了，把这些都忘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