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血与火的熔炼·刘若强家书(3)
亲爱的玉芳:
您好!在赫营长家喝完酒,容达贡第二天早上就离开了部队,回到喀喇沁大草原上,和他心爱的姑娘阿达梅林结婚去了。对于容达贡这种潇洒这种浪漫,我从心里感到羡慕!为什么容达贡年龄还不到二十五周岁,说回家结婚,就回家结婚去了呢?莫非蒙古族的人结婚,不受我国婚姻法在年龄上的限制?
你还记得,实弹射击时我猛然抬起了容达贡肩头上的火箭筒,把手烫伤的事吧?那点小伤其实早就已经好了,为了这,我在特务营里还有一点小名气。赫营长并没有表扬我,只是说,是不是我们把你的勇敢事迹往师里通报一下?我连忙说,既然营里不准备把这次未遂事故往上报,我也就不值得表扬。再说在那次事故中我确实是负一定责任!
你真是这样想的?面对赫营长的反问。我点点头说,这是事实,当时我要平行着往一边拨动一下火箭筒,容达贡发射出来的火箭弹就不会在战友们的头顶上炸响了。赫营长无语地拍拍我的肩膀,转身就离开了我。第二天我被就提升为副班长。
自从新兵来分到特务营,我们二班的副班长就一直空缺着。我们的心里都很明白,这是留给我们新兵中的最优秀者留出来的。没有想到,我竟会成为了这个副班长。我不由暗暗地下定决心,就是为了赫营长的器重,我一定要好好地干!叶子江非要让我请他的客不可。我说,这没有问题,等到容达贡回来,我就请你们俩好好地喝上他一次。可是叶子江非要我单独请他一次不可,说,等到容达贡回来了,就没那股子新鲜劲了。没有办法,我也只好星期天从营房的小卖部里买来了一瓶酒两盒烟,从食堂里弄到了三个菜,就和叶子江一盅盅地对饮了起来。
叶子江亮着小眼睛问,刘若强,你觉得我对你怎么样?我说,没得比,确实是铁哥们!那你对我又怎么样呢?那得问一问你自己了。叶子江咯咯咯咯地笑了出来,你对我更是没得说,掏心掏肺!刘若强,就咱俩这关系你要是不想吃,或者是吃不了的,就想办法给咱一点,这总比浪费着要强!
我捅了叶子江一下,什么吃不了的,不想吃?你痛快一点好不好?叶子江喝下一口酒,容达贡回大草原上去跟阿达梅林结婚去了,你天天给你心爱的玉芳写着信,咱们仨也只有我还是个王老五。你能不能把赫小琴介绍给我,我叶子江将会感激你一辈子!
你怎么知道我和赫小琴有来往?又是怎么知道,我的对象叫玉芳来?叶子江挠了挠头,嘿嘿嘿地笑着说,我还不是看到你和赫小琴在操场转悠来!没想到叶子江这狗小子,在偷偷地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我抡起拳头来,刚想着揍叶子江几下。没有想到他紧紧抱住我的胳膊喜皮笑脸地说,我知道我不该关注你和赫小琴之间的关系。既然你对她不感兴趣,你能不能搭上一口热气,帮着我问一问赫小琴,就由我来和他交朋友?能行就行,不行拉倒。
好,我可以去问一下赫小琴。但是你必须要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我老家的对象叫玉芳来?在我的逼视下,叶子江终于说出了实话,还不是我偷偷地看了看你对象给你来的信。你说什么?你还偷偷地看了玉芳给我的来信?我急了,冲着叶子江就轮起了巴掌。他机灵地再一次闪开,那天你把信忘到了床上,我也就看了一点点。说着叶子江用手的食指和拇指,非常形象地向我比划着。
就这样,从那以后,我从营房附近的农村里买上了一只樟木箱子,把你所有的来信,还有我写好了没有给你发出去的信,统统都锁在了那只有点大的樟木箱里面。但是对于叶子江爱情上的恳求,我怎么去向赫小琴去开口,那才好呢?我有些犯愁。
刘若强
1978.4.3.
亲爱的玉芳:
您好!最近从报纸和广播上都能看到或者是听到,越南正在边界上对我国家不断地进行搔挠蚕食,继续变本加厉地利用各种手段驱逐大批华侨。他们甚至还把华侨们赶到了公海上,让他们乘着橡皮舟或小船在大风大浪中不顾死活任意漂泊,死伤无数。他们这种有悖于国际公约的做法,简直是惨无人道,禽兽不如!我国外交部已经不止一次向越南政府发出了严正交涉,但是直到现在这样的悲剧旧仍在海上天天上演。
随着中越边境形势的不断恶化,赫营长从军区开会回来后不长时间,我们特务营就来了很多工程兵,他们带来的帐篷,密密地扎满了离我们营房边不远的一个山沟里。据说,这些工程兵要在我们这一带的山上,构筑出一个形似越南前沿阵地上的那种有着特殊地行地貌的训练营地。赫营长告诉我们的战士说,在这个特殊的训练营地里,有着地形复杂的陷阱、有竹签陷阱区,也有着各式各样的模拟布雷区,还要有非常逼真纵横交错的战壕区,听说还要修一个轻重武器都有的碉堡林立的作战区。由此看起来,接下来我们这些特种兵战士,很快就要在那条山沟里展开一系列的艰苦训练。
根据当前越来越紧张的边境形势,和最近我们训练程度的加强和训练课目不断增加的情况来看,说不定我们这批军人还真的要赶上这场战争!我的心里不由越来越紧张起来。这不是害怕,也不是胆怯,关键是我的心里没有一点的底。如果上级首长现在就命令我们赶赴前线,我刘若强将毫不犹豫打起包裹,冲上炮火连天的战场。然而,本质上我毕竟还是一个城镇青年,按照你爸爸的说法,我只是一个小混混。战争要是真的来临了,我能行吗?但我又觉得我能行!因为入伍之后我一直在受着赫营长以及其他军人的深刻影响,加之经过在部队上的反复锻炼和一次次地砥砺,现在我不仅有着强壮的身体,而且我总觉得在自己的胸襟当中,还真有着那么一股冲天的豪然正气在撞击着自己灵魂!
我不由再一次回忆起了,小时候看到过的《英雄儿女》和《上甘岭》,以及《南征北战》,还有《红日》等这些革命战争题材的电影之后,所受到的激励和薰陶。尤其是王成那“为了胜利,向我开炮!”的英勇无畏,以及几十人上百人甚至是上千人,一边往山上冲锋陷阵,一边大声地高喊着“冲上孟良固,活抓张灵甫!”那激动人心的战争场面和电影台词,直到现在仍旧常常地浮现在我的眼前,并时时刻刻地回荡在我的心中。所以,我现在已经都完全的想好了,如果要是上了战场,我一定要拼上命地前去英勇杀敌,决不能给我自己和你留下任何的遗憾。到了最后,我无非也就是导致成三种结果,不是立了功回来,那就是英勇牺牲掉,再不然成为了一个伤残军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不管出现了什么样的结果,这都是命运和历史所赋于的,我都会心甘情愿接受下来。人生是短暂的,既然历史要让我刘若强轰轰烈烈,我有什么理由去退缩?
玉芳,你应该还记得我在前面的信中向你提到,那次喝上酒后叶子江要让我给他当媒人,来介绍赫小琴做朋友的事情?当时虽然觉得不太可能,但碍于面子我还是答应了下来。因为叶子江毕竟是自己的战友加兄弟,我应该为他今后的幸福来想一想。可现在的问题,赫小琴一见到我,就象是见到了仇人一样常常离得我远远的,我用什么方法去和她提及到这件事才好呢?最为重要的是,我刘若强必须要严恪守言而有信这一做人的底线。没有办法,我只好硬着头皮佯装到特务营的卫生室去拿药,看看能不能碰上赫小琴。
当我来到营卫生室的时候,赫小琴没有在,只有两个男医生和一个女护士在给战士看病。看来赫小琴一定是出去了,说不定一会她就回来。我佯称自己有点感冒,磨蹭着问大夫要了点药,但是赫小琴还没有在我面前出现。临走之前我不由扭头瞅了瞅药房!你瞅什么?一个女护士问。我笑着问,赫小琴在不在?一个男医生说,她昨天晚上值的夜班,这回正在家休息。
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就往赫小琴的家慢慢走去。见门没锁,我轻轻敲了敲门,但是里面没有一点动静。我试探着推了推,没想到门被推开了。但内室和外室没有一个人,有一件正在织着的毛衣随便拽在床上。看起来赫小琴并没有走远,桌子上放着一本杂志,我随便找个地方坐下来,把那本杂志捧在手里,就有滋有味地看了起来。
一会,我听到外面有抖动衣服和凉衣服的声音,刚想走出去,赫小琴端着两个脸盆就走了进来,一见是我笑了,刘若强,你一定等我等了很长时间了吧?我连忙说,可不是吗!我在你家里都快看完《人民文学》上的一篇短篇小说了。赫小琴非常兴奋,用茶缸从暖瓶给我倒上一缸白开水,喝点白开水吧,爸这里很穷,没什么可招待你的。
谢谢。难道你就不想问一问,我找你有什么事情嘛?我不想问,如果我要是问了,你说完了就会走。那赶上让你多陪上我一会。我的心头不由一热,这样说你不再恨我了?你说什么?我恨你?我从来没有恨过你呀!我明白了,你是说上次你骗取我对你的信任,让我讲出我爸爸弱点的那件事?其实,我早就已经想开了,你虽然在感情上拒绝了我,但是你并没有欺骗我。我爸和我说过好几次了,你这种人中交。
一见到赫小琴依旧这样的直率,又如此地通情达理,我还真不好意思在她的面前提到叶子江!因为叶子江的长相和德性,要是想和赫小琴呆在一起,简直是有点太荒唐了。我们沉默了一会,想不到赫小琴率先打破我们之间的尴尬,难道除了你过来问我恨不恨你之外,你就不能和我再说上点别的?我很想和赫小琴说点别的,可是当我一想起叶子江,就感到有点对不起她。
为了不使自己太过难堪,我只好一不做二不休地对赫小琴说,有一个男孩喜欢上了你,他让我给你来传达个信息。也不知道你爱听呢,还是不爱听?你说什么?有一个男孩子喜欢上了我?赫小琴亮亮的眼睛之中,慢慢地飘逸出了浓浓的笑意,这可真是太好了!这样说,那个男孩子的脑筋终于开窍了!我的心不由咯噔了一下,坏了,赫小琴一定认为我说那个男孩就是我!
没有办法,我只好直截了当地说,这个男孩子可不是我。赫小琴无比惊异,那个男孩如果要不是你?那他是谁呢?他是我们班上另外一名新战士,名字叫叶子江。赫小琴不由大惊失色,哪一个叶子江?就那个和我们一起,跟你爸爸摔过跤,并且还来过你家喝过酒的那个稍微矮一些的新战士。
赫小琴立即气的接着就背过身去,原来是那个臭小子!你回去告诉他,让他赶紧找上一块洼地,撒上泡尿,也好好好地照一照自己。我很想向赫上琴解释一下,谁知她气愤地把门打开,刘若强,请你什么也不要说了!你如果要是知趣的话请你赶快离开这里!
玉芳,你说我掉架子不?就这样,我让赫小琴从家里给赶出了来!细细地想一想,这也是我活该!我有什么权力给赫小琴介绍叶子江?凭心而论,叶子江要是不来到部队上,他肯定和我一个样,在农村里最多也就是一个二流子!
刘若强
1978.4.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