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战火中的青春 ·刘若强家书(2)
亲爱的玉芳:
您好!我现是归国后,在军营里躲避着记者和慰问人员的一再纠缠,来给你补写战争结束之后第二封信。我的心情非常不平静,因为战争中和战争之后发生的事情太多太多,有一些过程,让我不得重新思考和再次定位一下自己。
穿插过去之后,我们小分队牺牲了那么多战友,到底自己是在那一个环节上我指挥得不对?也可以这样来说吧,最近,我一直都在做着这样的深刻反思。唉,我们就不说这些了!我还是在信上和你来啦一啦,我们小分队突破越南人的第一道防线之后,所发生的那些事情吧。
当我们成功突破了越军的第一道防线,小分队就按照事先侦察好的地形,往左边大约穿越过去了一公里,身后的枪炮声就渐渐地稀落下来。看起来,王营长他们为我们小分队的成功穿插,进行的这场骚扰战,已经结束了。非常感谢赫营长给我们找好的这位向导,如果要不是他,黑暗中在这片茫茫的原始森林中,我们还真的有一些辨不清东西南北。夜里两点多时,我们很轻松就接近了蓝山脚下那道长长的隘口。我们没有贸然挺进,只是居高临下地站在它对面的山上,借着暗淡的月光,远远地观察着越军在那道隘口前沿的布置情况。
在幽幽的月光之下,蓝山高高地耸立在我们眼前。蓝山上的那道隘口用肉眼几乎就看不到。在望远镜之下,它就像一道狭长的豁口子一样,在夜色中隐约呈现。隘口的前面似乎修有着工事,并且还有人持枪站岗。远远地看上去那里人来人往,小型的车辆一直是通行无阻,显然没人在对其一一地进行盘查。我和范永德商量了一下,命令战士换成了越军服装,子弹上膛手握枪支。然后三三俩俩就在他的带领之下,慢慢地靠近了隘口。
果然,隘口的外面修有两个碉堡一道掩体,但周围却死一样的安静,除了偶尔有人或者有车辆从我们的身边走过或驶过,也只有那两个越军的游动哨手持着武器在来回地晃荡。而碉堡内和掩体里就象没人一样,黑着灯,死气沉沉。当我们大起胆子,三三两两地即将穿过了那两个碉堡之间时,突然越军中的一个游动哨提着枪就向我们赶来,并且还问了一句我们谁也听不懂的越语。我急的出了一身冷汗,握枪的手慢慢地抖动了起来。走在前面的范永德回了一句越语,转过身就跑了回来。黑暗中只见他与那个越南士兵离得非常近,接着火光一闪那个游动哨的口里叼着带火的香烟,又胡乱转悠他的去了。
原来对方是向我们借火。好险呀,幸亏我们换成了越装,否则这一关将很难混过去。当我们二十一个人全部都进入到隘口之后,范永德这才从后面气喘吁吁地赶了上来对我说,刘队长,我们最好要加快速度前进,很难说他们不会发现我们。我问,怎么一回事?那个游动哨把我的那个一次性打火机要去了,他要是看到打火机上的中文,就会很快明白过来,我们是中国人。我笑了笑对他说,你就放心吧,这些越南人从吃的到穿的,再到用的,哪一样不是我们中国造?你放心,一个小小的打火机,不会引起他们的注意。
这道隘口长约六七公里,蜿蜒于蓝山的腹地之中,里面的道路果然是崎岖不平,偶尔之间还会有一辆小型车辆,或者拖拉机什么的,晃动着车灯驶过来或者是驶离我们的身边。据我们观察,这道隘口当中最狭的地方一共有三处,除了那道二米七的那道难关之外,还有一道三米三宽的,我们的坦克勉勉强强地只能够开过去。另外一道虽然有三米五宽,但是越军却在两边高处修有着工事。
我和容达贡还有叶子江连忙悄悄地碰了一下头,立即得出了这样的结论,战争打响之后,我们的机械化部队如果想从这里顺利通过,简直是不可能的!因为前有那道二米七的隘口,后面又有用强火力组成的重工事,我们的坦克和装甲车一旦要是冒冒失失地冲了进来,不管是一百辆,还是几十辆,在越军的阻击下都将会有来无回。
走出隘口之后,我们小分队很快就隐入到一片原始森林之中。我立即命令小分队的通讯员用先进的通讯手段,把侦察到蓝山隘口的详细情况,发回了祖国。并请示,是否继续向敌人的后防深入侦查?得到的答复是,按照原计划继续深入侦察,请你们把二米七的最窄的隘口,以及越军隘内的军事部署情况,再详细地补充一下。我们连忙把手中的数据,又发了一遍。
接下来我和范永德容达贡叶子江凑到一起商量了一下,立即决定,继续沿着公路趁着夜色快速地穿过敌人第二道防线,在天亮之前再找上一个地方,隐蔽休息。这时意外发生了,走在最前面的战士,一不小心触到了敌人挂在灌木丛中的地雷,一声轰隆巨响之后,当场就牺牲了两名战友。由于容达贡离得爆炸点非常近,他的胳膊上也受到了一点轻伤。
我让战士就地蹲下,我跑过去看了看那两个牺牲的同志,就向导范永德问到,范老,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他看了看周围的地形,沉着地对我说,爆炸声很有可能要惊动到敌人,估计他们很快就会到这里进行搜索。别慌,我们最好是先辨别出他们往这里来的方位,然后再来决定我们的撤离方向。
按照预先设计好的方案,我们把那两名牺牲的同志简单地处理妥当之后,分别背在了两个战士身上,做好了撤离的准备。果然,一会从我们左边也就是西方传来了很多人走动的声音。在范永德的带领之下,我们沿着公路用轻巧的步伐很快就安全地撤离了这里。
天亮之前,我们小分队在范永德的带领之下,快速奔袭了二十多里地,来到了一个森林茂密非常安全的地方。这里是一处悬崖的下面,周围有一大片乌密不透的树林,一条小溪正从这里悄悄穿过。我们之所以选择来这里来休息,主要是这里有一堆从悬崖上滚下的石块,这是越南人采矿时扔下来的。他们不会在这里挂雷,更不会在浅浅的溪水里面放置水雷。我们就准备用这里的石块,来掩埋掉我们刚刚牺牲的两位战友。
在清点小分队人员时,我这才发现,在爆炸中牺牲的两名战士,一个叫张小虎,辽宁福顺人。另一个叫陆久生,山东莱阳人。他们都非常的年轻,年龄均为二十一二岁。很快张小虎那炸断的腿和破裂的胸腔被战士包扎好了,陆久生的头部也处理完毕,我俯下身子,从他们的上衣口袋里分别地掏出了我们在国内同时而写下的最后嘱托,然后,我掏出急救包里的棉纱,用流淌的溪水就轻轻地为他们擦洗起脸庞来。接着我们剩下的十九个人就默默地站在那里,沉痛地摘下了帽子,慢慢垂下了头,向二位刚刚牺牲的烈士,表达了自己的悲哀。
刘若强
1979.2.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