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茂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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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喀喇沁的恨与爱·刘若强家书(3)
亲爱的玉芳：
您好！在接下来的这封信中，我将继续向你讲叙在蒙古包内，吉格尔特用猎枪点着我脑门之后，所发生的事情。
虽然有一支黑乎乎的猎枪硬硬地顶在了我的脑门上，但是我却一点也不害怕，一直用眼睛往上紧紧地盯着这个名叫吉格尔特的蒙古族男人。看上去，他比容达贡还要魁梧，还要高大，但是从脸面上看却要比容达贡英俊了很多。此时吉格尔特正在用两只喷火的眼睛恶狠狠地瞪着我，尤其是他那已经伸进枪机的食指正在微微地颤抖。
阿达梅林吓得脸色苍白，虽然她紧紧地抱住了吉格尔特的右胳膊，但是她却不敢动一动。虽然我没有一点的害怕，然而却感到羞辱无比，一种从来没有的窝囊从我的心中慢慢地升腾了起来！因为我刘若强虽然被人摔倒在地过，也曾经被人打得满嘴流血，然而，却从来没有让人将枪口点在脑袋上，更是没有让人如此居高临下的鄙视着自己。
但此时此刻我必须要冷静，因为事实已经证明，吉格尔特是一个典型的流氓加恶棍，我要是一不小心激怒了他，他随时都有板动枪机的可能。于是，我非常冷静地冲吉尔格特笑了笑说，吉格尔特，我刘若强这次冒死前来只是想和你交个朋友。想不到你却用枪口对准了手无寸铁的我，你这样做，还算得上是一个豪爽好客的蒙古族男子汉？
你还是少废话吧！我吉格尔特不想和你交朋友，你还是赶快从我的蒙古包里滚出去吧！我冷冷地笑了笑说，我现在完全可以从你的蒙古包里走出去。难道你就不怕我从这里走出之后，告诉外面那些手持钢枪的人，阿达梅林就呆在你的蒙古包中？
你敢！你要是说出阿达梅林在我这里，我现在就杀了你！吉格尔特用枪口用力地戳了我的脑袋一下。尽管我的脑袋被戳得有点生疼，但我还是感到吉格尔特持枪的那只手仍旧在颤抖。我心里立即明白，现在心中最害怕的应该是吉格尔特。于是，我就大胆地用手拨开了吉格尔特的枪口说，好了，我前来是有正事要和你们商量的。就从地毯上站了起来，立即用商量的口气对吉格尔特说，求求你就别再闹下去了，吉格尔特，还是先让我请外面的人都离开这里，然后让我们两个人好好地坐下来，就你和阿达梅林之间的事情，认真仔细地好好谈一谈吧。
我也不管吉格尔特现在是一种什么样的反应，阿达梅林此时又是怎样的一种表情，转过身子，就走出了吉格尔特的蒙古包，对着外面的巴恩和巴格尔等人大声地喊道，巴恩局长和巴格尔部长，我现在就向你们保证，阿达梅林确实没有在这里，这是一场误会，你们还是都回去吧！我还想在这里暂时地留一留，有些事我准备和吉格尔特好好的谈一谈。我远远向巴恩局长使了一个眼色，他立即明白了我的意思，接着他就催着不愿离开的巴格尔和吉尔沁等人，一块三三两两地离开了这里。
这样一来，我刘若强的这个人情，算是在阿达梅林和吉格尔特眼前，彻底地做足了！然而没有料到我一回到蒙古包内，在阿达梅林的招呼之下也就是刚刚在地毯上盘脚坐下来，吉格尔特嗖的一下子就从靴子里抽出了一把匕首，接着就含到了嘴里。我吓了一大跳，当我明白过来，吉格尔特是想和我歃血为盟的时候，就伸出手来拦住了他，吉格尔特，我们汉人可不兴你们这一套。再说，我刘若强还是一个现役军人，也不适宜与你这样去做。你还是老老实实地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把阿达梅林留在你家的蒙古包吧？
这还用问吗，我爱阿达梅林！阿达梅林也爱我！吉格尔特顽劣地就冲着我就瞪起了眼睛，卑鄙尽现。我冷冷地笑了笑说，可是你们俩这样不顾死活地这样去爱，在你的感觉上，值得吗？再说，容达贡尸骨未寒，在你姑妈阿吉大妈的坚决反对下，你用这种形式去爱阿达梅林，对吗？今天要不是我想办法给你们俩化解下了这场危机，接下来将是一种怎样的下场，你们的心里应该很有数？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刘同志，你现在就明明白白地和我说，你想让我和阿达梅林怎么来感谢你吧？吉格尔特再一次扳起了他的那张方方的大脸盘，一副不很领情的样子。我赶紧对他说，如果你真想感谢我，可以说非常简单。为了能彻底解决掉你和阿达梅林之间存在的问题，接下来不管在什么样的情况之下，你和阿达梅林必须要事事都听我的。
你说什么？我们还要事事都听你的？我们凭什么要听你的？吉格尔特腾地一下子就跳到了我的面前。阿达梅林连忙把他拉着坐了下来，你先别着急，最好还是先听一听刘同志，他准备说一些什么，行不行？吉格尔特虽然找上个地方坐了下来，但楞楞的仍旧是一副很不服气的样子。我真是没想到，吉格尔特竟然是一块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但是，不管怎么样，今天我一定要让吉格尔特对我心服口服。否则的话，接下来我刘若强在这整件事情上，恐怕就没有任何的主动权和发言权了！
心中的主意一定，我立即就对吉格尔特说，你问得简直是太好了！那我就来告诉你吉格尔特，你为什么要老老实实地听我刘若强的话吧。第一我今天不仅仅是救了你们两个人的命，而且还成全了你和阿达梅林在喀喇沁的面子。就凭借着这一点，你们两个人必须要听我的。第二，我坚信我刘若强能够说服阿吉大妈，让她老人家同意让你和阿达梅林体面而实在地结合在一起。就是为了这，难道说你们两个人接下来在所有的事情上，不去听我的？你说什么，刘同志？你还能够说服我姑妈阿吉大妈，让她同意我和阿达梅林要实实在在地结合在一起！你是不是在耍弄我们俩？吉格尔特的眼里终于闪动起兴奋的光芒，但是怀疑的神色从来就没有从他的脸上褪去。
我也笑了出来，你说得很对，我这次从部队上来到你们大草原上，就是为了解决掉你们之间的这一矛盾，能让我的战友容达贡在地下安心，也让你和阿达梅林体面而正式地结合起来。也只有这样了，你们和阿吉大妈之间的矛盾才会得到彻底解决，也只有这样，你们两个大家庭的关系才会慢慢缓和。请你们俩相信，我刘若强说话永远都是算数的！就是为了我那牺牲的战友容达贡，为了可怜的阿吉大妈，更是为了可悲的小布浩，这一次你们家中的这个闲事，我刘若强算是管定了。请你们两个人放心吧，到最后我要是说服不了阿吉大妈同意你们两个人体面地结合在一起，我也会想尽别的办法，用另外一种形式，来成全你们两人之间的爱情！
我这番斩钉截铁的话语，不仅令吉格尔特非常的激动，而且也让阿达梅林欣喜不已。想不到她一激动，噗嗵一声就在地毯上给我跪了下来，谢谢你了，刘若强，如果你真的能成全我和吉格尔特的这段姻缘，避免我们家庭发生的矛盾，我和吉格尔特这一辈子也忘不了你的大恩大德！
见在我的诤诤誓言之下，事情出现了大的转折，我刚想着要把阿达梅林从地上拉起来，谁知吉格尔特噗嗵一声，也给我跪了下来，阿达梅林说得非常对，刘同志，你要是真的能名正言顺地成全了我和阿达梅林这段缘分，我吉格尔特往后什么话都听你的。我连忙伸出手把阿达梅林了拉起来。可是无论我怎么拉，吉格尔特却是说什么也不起来，并且他还涕泪滂沱地对我说，刘同志，既然在这件事上你是那么有信心，请你就守着我和阿达梅林面对着老天起上一个誓吧！否则，我在这里一直跪着你，永远也不起来。
吉格尔特，你这无疑这是在激我了！好，我刘若强既然已经把话说了出去，那我就应该去做到！我即使向老天发上一千个誓一万个誓，又能怎么样？于是我就守着吉格尔特和阿达梅林，指天指地的发出了我人生中的第一个誓言，如果我刘若强没有把你吉格尔特和阿达梅林结合在一起，那我也要想出别的办法用另外一种形式来成全你们两个人的爱情。好！简直是太好了！吉格尔特激动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倒上了两小碗酒。我接过了吉格尔特递来的酒，但是却没有喝。可是吉格尔特却仰起脖子来，就咕咚咕咚地喝下了去。吉格尔特不由地一愣，问我，刘同志，你是不是又反悔了？
我摇了摇头说，我不反悔，但是我却有所担心，到时候你们俩要是不听我的话，弄不好反而会把事情办得更加糟糕。吉格尔特一听，立即就说，我现在也向你起上一个誓言，今后我吉格尔要是不听你的话，那我吉格尔特立即就变成一个畜牲，让你来随便骑！
好，既然话已经说到了这种程度上，我可要提前警告一下你吉格尔特，在这件事上你如果要是中途反悔了，不肯听我的话，那我就有可能要联合起巴恩和巴格特还有吉尔沁，一块来对付你！行行行，接下来不管发生了什么，我一定会全听你的，那还不行。
看到吉格尔特确实有这样有决心，我立即就向他们提出了第一步解决的方案。阿达梅林跟着我立即回到阿吉大妈身边，并且吉格尔特和阿达梅林两个人在今后非常长的一段日子里，不允许你们有任何形式的接触和见面！吉格尔特不由地一愣，显然他也没想到我要求他所做的第一件事，竟是这样。阿达梅林非常明白我这样做的最终目的，她连忙对吉格尔特说，刘同志的这个建议一点也不错，我们必须先要把矛盾缓和下来，等到我的婆婆不再生气了，我们俩才会有上一个好的结果。
吉格尔特这才答应了下来，好吧，我同意这样做。可是，如果你长时间实现不了你对我和阿达梅林发出来的这些誓言，我们该怎么办？我想了想对他说，吉格尔特，请你给我一年的时间。如果要是到了明年的这个时候，我还没有让你和阿达梅林合法而成功地结合在一起。那我就带着我的媳妇来代替容达贡赡养阿吉大妈和抚养小布浩，你和阿达梅林就一块去私奔，接下来你们俩想上哪，那就去哪。这样总该行了吧？
吉格尔特立即就向我伸出了大拇指，行，你果然很够哥们，这一回我真是彻底服你了。你这个汉族朋友，我吉格尔特这辈子交算是定了。说着，吉格尔特主动地走向前，紧紧地拥抱了我一下。
当天晚上，趁着夜色，我就把阿达梅林从吉格尔特家蒙古包中，带回到了阿吉大妈家的蒙古包内。吉格尔特骑着他的马，手握猎枪，紧紧地跟在我们的身后，他是一直用目光把我和阿达梅林送进了容达贡家的蒙古包。阿达梅林神色别扭地走进了蒙古包，叫了一声阿妈，便直奔小布浩而去。当她看到自己的儿子已经熟睡过去之后，这才怯怯地坐在了阿吉大妈身边。紧接着，婆媳俩就用蒙语，一问一答地交流了起来。呆在旁边的我是一句也听不懂，也不想去听懂。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阿吉大妈这才把目光瞄向了我，今天可是让你辛苦了刘同志。我有些激动地说，我是容达贡最亲密的战友，也是他的好兄弟。从这个意义上来讲，大妈，我也是你的一个儿子！我已经想好了，一回到部队上我就准备把我在部队的关系，调到赤峰军区来。这样离着喀喇沁近了，我就可以经常过来伺候伺候你老人家了。阿吉大妈一听眼里立即就流出了浑蚀的泪花，这可真是太好了！如果真的要是这样想的话，那样我们这个家庭可真的就有救了！紧接着，她老人噗通一声，就在地毯上用双膝给我跪了下来。
我没想到会这样，连忙俯下身去抱住阿吉大妈就哭了起来，阿吉大妈，请你老人家不要这样，我刘若强之所以有条件地过来赡养你，这是在恕我刘若强在战场上所犯下的罪过！你的儿子容达贡在越南战场上的牺牲，这全都是由于我的决策失误而造成的。所以说，阿吉大妈，我刘若强就应该代替容达贡来伺候你老人家！我试图把阿吉大妈从地上拉起来，然而却没有成功。我刚想示意一下，让阿达梅林过来一块把老人家拉起。怎知阿吉大妈，竟然激动地在地毯上给我嗵嗵嗵嗵地磕起了响头。我被老人家的这一举动惊呆了，实在是弄不明白，阿吉大妈她为什么会这样来做？她老人家这样，是不是在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在做给阿达梅林看呢？
我彻底慌神了，因为阿吉大妈用力地在向我磕着头，这无不是在自残。阿达梅林也慌了，她连连地叫着阿妈，抱着婆婆流着眼泪大声地叫了起来，阿妈，求求你不要这样，今天全都是我的错。请你放心吧，阿妈，我阿达梅林以后再也不敢这样做了！我再也不去和吉格尔特呆在一起了？这时小布浩被我们的说话声和阿达梅林的哭叫声惊醒了，他立即躺在那里就大声地哭叫了起来。然而，根本没有人能顾及到小布浩，因为阿吉大妈还在地毯上嗵嗵嗵嗵地给我磕着响头，我和阿达梅林还是拉不起她来。
没有办法，阿达梅林也只好跪在地下，把婆婆紧紧抱在了自己怀里，但她老人家仍旧用双膝跪着我。一见到婆婆的额头上磕出一大片血印，阿达梅林再一次哭了出来，阿妈，你不要这样好不好！今天我做的不对，以后我再也不敢了……阿吉大妈有气无力地看了阿达梅林一眼，阿达梅林，我的好儿媳妇。阿妈这不是在责怪你！因为你还年轻，你还有着大好的时光要过。我没有权力来要求你去干什么，更没权力不让你去找男人。我只是想求一求容达贡的战友，这位刘同志，让他来想办法帮一帮我们的这个家，也好把你留在我们的家中！趁着阿达梅林没有注意，阿吉大妈又在地毯上嗵嗵嗵嗵地，再一次给我磕起了响头。
我终于明白了阿吉大妈这样做的目的了，没有办法，我也只好冲着老人家也跪了下来，就象阿达梅林刚才的那样，也把阿吉大妈给紧紧地抱在了自己的怀里。大妈，你老人家对我刘若强具体要是有着什么要求，你直接对我说，就行。请你放心阿妈，只要是我刘若强能够办得到的，无论你向我提出了什么样的要求，我都会答应你。真的？阿吉大妈的脸上这才露出了丝丝的笑容。我庄严地冲她点了点头说，这全都是真的，只要我能做得到，我一定就会答应你。
我想，这一回阿吉大妈该从起上起来了吧！可是，接下来无论我怎么来用力拉，也没有把她老人家拉起来。刘同志，我还不能起来，因为你还没有答应我求你的事情！我没想到这个竟老人竟然如此固执，这么的难缠，只好痛苦而无奈地说，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阿吉大妈，你就赶快痛痛快快地说出来吧！可是，让我做梦也没有想到是，阿吉大妈对我提出来的唯一的要求是，既然我刘若强过来可以当她的儿子，那样我就可以过来娶阿达梅林为妻了，这样也好让我为容达贡在喀喇沁大草原上，支撑起他们家这顶洁白的蒙古包。
刘若强
1979.5.16.
（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