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茂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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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幽别的爱 ·刘若强家书（4）
亲爱的玉芳：
您好！在这封信上，我就继续和你来谈一谈有关玉玉的事情。当我们三个人匆匆忙忙地跑出宿舍楼的时候，我这才意识到，明天就是新世纪的第一个元旦了。唉，真是没想到，这一天天一年年过得这么快！
由于赤林集团今年的营业利润和销售额同步大幅增长，为了庆祝胜利，鼓励员工们继续发奋努力，我们集团在宿舍区札好了舞台，工会和宣传部准备今天晚上联合举行一场盛大的文艺演出，来庆祝公司的业绩大幅提高，迎接二十一世纪的到来！今天我们的员工还都要去上班，玉玉她这么早就跑了出来，她这是想去上班去呢，还是又要使性子，准备离家出走？我们谁也弄不明白。
我们这个住宅小区非常大，有着五十多幢楼房。我让阿达梅林在小区里转一转，看看能不能找到玉玉。我和吉格尔特分头就向南北两个小区的大门口，快速地走去。我眼看着一抬脚就要走出小区的南大门外了，还没有见玉玉的身影，心里就有一些着急。这时，小区看门的柳大爷打开了传达室上的窗口，和我打起了招呼，刘总，天还这么早，就要出去？柳大爷，你有没有看到我们家的玉玉？玉玉刚刚从这里走出去！我一听，连忙抬腿就追了出去！
我刚刚跑出了小区的大门口，玉玉那件鲜红羽绒服，就远远地出现在了我的眼帘当中。我连忙大声喊了一声玉玉，她没有听到。我只好加快了脚步，慢慢地和她并起了肩。玉玉扭头一看是我，连忙叫了一声爸爸，扑到我的怀里接着就哭了出来，爸，昨天晚上你怎么没有和妈妈睡在一起呢？玉玉终于把憋在心中的那个疑虑问了出来。玉玉，我现在就来告诉你吧，这二十多年以来，我从来就没有和你的妈妈在一起睡过觉。你说什么？玉玉从我的肩头上抬起头来，冲着我就瞪起了她那困惑且含泪的眼睛。
玉玉，既然事情已经走到了今天这一步，那我现在也只好把事情的原委和经过，全部都告诉你吧。玉玉，平时你的吉格尔特叔叔他接近你，亲昵你，这应该很正常。因为只有他才是你的亲生爸爸，他和你妈妈才是一对恩爱了二十多年的夫妻！正因为他们之间的爱，这才生育了你！爸，你不要欺骗我了，这是绝对不可能的！玉玉的大声喊叫，引起了路人的注意。这一定是你为了掩盖吉格尔特叔叔和我妈妈他们俩那卑鄙无耻的丑行，而编造出来的谎言！爸，过了生日，我已经是二十一周岁了，也算得上一个成年人了，我希望你不要继续把我当作小孩子来看待！
此时已经接近早上七点。我不想和玉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下去，就用商量的口气对她说，你说得一点也不错，你确实不是小孩子了，我们是说什么也不能再欺骗你了！请你放心吧，玉玉，接下来我会把这件事的事实真像，一点都不漏地全部都告诉你。现在差不多快七点了，你和我还都要到集团里去上班，咱们是不是回去吃上点东西，先到集团里去上班。到了晚上，咱们爷俩再好好地就这些问题，往深处来好好地谈一谈？玉玉思考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接着就乖乖地跟着我回到了家。
由于今天是本月本年度，甚至是本世纪的最后一天，我一上班就签署了好几份报表和文件，还会见了几个人。然后我打电话给销公司总经理顾春阳，问了问玉玉在他那里的情况。他告诉我说，玉玉看起来一切正常，她只是不断往外打着电话。我一听，放下心来。
岂料，晚上当我苦口婆心地把这二十多年前以来，把我和阿达格林以及吉格尔特，还有阿吉大妈等我们几个人之间发生的这些纠结那些恩怨，详详细细地和玉玉谈透了之后。她在很长时间内没有表态。显然，这个问题太沉重，牵扯到的人和事也太多，它虽然不是一个曲折离奇的故事，但无论是在起点时和结局上都是那样的出乎预料，又是那样的令人不可思议。这个曲折离奇的故事尽管谈不上罗曼蒂克，可是却一直穿插着血与泪，又孕育着那样多的情与爱！按理讲，现实生活当中不应该会这样，然而它偏偏就是这样，而且在细节上还一点一滴一丝一毫地都不拉下，全部都真实地横亘在，包括阿吉大妈和玉玉在内的我们这整整三代人的面前。
玉玉，这就是接下来你必须要面对的一个严酷现实。我不想让你在口头上承认下来，更不希望你因之而改变什么，只要你暂时地保护地沉默，能做到随遇而安，静观其变，就行。不，我不能保护沉默，我也无法做到随遇而安，更是不能静观其变！请你好好地想一想，爸爸，当你最亲最亲的亲人，瞬息之间换成了别人，当你最最讨厌的人，刹那间成为了你最亲的亲人，当你刚刚脱离开幼年时的童稚，即将要走出年轻时的迷茫和躁动时，却发现自己幼稚的心灵，却一直在被众多的亲人在欺骗着，或者是在胡弄着！这一切如果要是换成了你，爸，你将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和体验？你将用怎样的姿态，来面对这个巨大的人生难题？
我被玉玉这一连串的反问，给弄懵了，真是不知道该如何来回答她。玉玉说得一点也不错，这二十多年来在她身份事的这个问题上，我们确实是一直在欺骗着她，或者一直在向他隐瞒着什么！尽管说这种欺骗和隐瞒都是善良的，但无疑也是一种罪孽！我深深自责着，慢慢地垂下了头。
也许是玉玉体谅到了我的为难，也看到了我的尴尬和难堪，她给我倒上了一杯水，继续说到，爸，难道说你还没有看出来？我们现代青年人所追求的，也只是对事情过程上的深切的感受，至于那些遥远的原因和苦涩的道理，也只有让历史学家和哲学家们去苦苦的追求吧。我是一个现代青年，我只相信第一感观和自我感觉，也相信只有你刘若强，这才是我玉玉的父亲！我绝对不允许让任何人来代替你在我心中的已经矗立起来的形象！我玉玉需要的是一个伟大而善良的父亲，我不希望我的父亲太过粗鲁，太过式微，甚至是太过于看重了自己。
这让我有些始料未及，为了能彻底地说服玉玉，我不由就加大了声调，可是从血缘关系上来讲，吉格尔特他才是你唯一的亲生父亲。这是任何人在任何情况下，也抹煞不了的一个铁的事实！玉玉，不管你现在正想着的是什么，你的感受又是如何，你必须要真实而客观地来面对这一铁的事实。不，我绝不能接受，我也无法接受！爸，我想暂时来回避开这个问题！我大吃了一惊，连忙问她，你想怎么样来回避？
在深圳我有一个高中同学，他在那里成功地开起了一个小型的食品加工企业，今天早上在办公室里，我和他在电话上联系了一下，他非常欢迎我过去和他一块发展！对于这件事，刚才我还在电话里面和大伟哥沟通了一下。大伟哥对于这件事做所出来的结论是，只有是我们自己闯荡出来的天地，无论在空间上有多么狭小，你也会感到舒服！
玉玉，这样说，你已经把我们之间刚刚发生的这件事，也告诉了大伟了？我没有向他提及到这件事，只是和大伟谈了谈去深圳发展的事！看到玉玉说得那么果断，我终于明白了过来，看起来，任何人，任何力量，都将难以改变玉玉心中这个主意了。再说，让玉玉暂时脱离开这个难堪又尴尬的家庭环境，无疑也是一个最佳的选择！没办法我只好问她，你准备什么时候起程？我想后天就走。
你说什么？你想后天就走！难道说，你就不想给我们留下点来为你做上点什么事的空间和时间了？爸，这一天多的时间和空间，对于你和奶奶来说，就已经足够了。我没有想到玉玉竟是这样绝情，她居然没有提及她的妈妈阿达梅林。难道说玉玉，你就不想向你的妈妈和你的爸爸吉格尔特，去告上一声别？你说得很对，无论从感情上还是从理智上，我对他们两个呆在一起的行为，还是无法接受，也不能接受。面对着玉玉的固执和倔强，也不知为什么，突然之间我感受到了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悲哀。这是为了我刘若强而悲哀呢？还是为了玉玉？甚至为了阿达梅林，抑或是为了吉格尔特？我不知道。
不行！我必须要想办法先稳住玉玉，不能让她过太任性。玉玉，难道说你连小布浩也不想去见上他一面？不，我明天头午就去赤峰市儿童康复治疗中心，去看望小布浩！爸爸，女儿求你一件事行不行？什么事？我警惕地问。我准备要去深圳发展的事，你可一定要为我保密。
好吧，在你走之前，我可以为你保密。但是当你即将要踏上行程的那一时刻，我有权力把你的去向，告诉你妈妈和你吉格尔特叔叔一声，因为他们毕竟是你的亲生父母。玉玉点了点头，就有些艰难地答应了下来。我感到非常非常劳累，浑身上下的血液，就象突然流空了一样，似乎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令我感到索然无味。你怎么了，爸爸？玉玉还是发现了我的异样。
没有什么。明天爸爸就陪着你到赤峰市儿童康复中心去看小布浩，再到处转一转，顺便给你办上个信用卡。是呀，女儿长大了，就要走啦！我这个曾经当过你爸爸的人，怎么着也得好好地表示上一下，也好报答你喊了我这二十多年的爸爸。也不知为什么，我非常感伤，两行凉凉的泪水汩汩而下。
啊，爸爸，你哭了！玉玉亲昵地抱住了我的胳膊，用整个身子紧紧地偎靠住了我。让我再次感到了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幸福，这种幸福大伟给过我很少很少，而我却从玉玉的身上得到慷慨赐予。为此，我的心里不得不再一次为吉格尔特感到惋惜，感到不平。
夜已经深了，停止了争吵之后，我和玉玉这才听到了从外面广场上传出来的优美歌声。我们一块来到了窗前，不约而同地一起拉开了窗帘，只见广场上的文艺工作者的演出，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我和玉玉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郁闷的好机会，再也架不住这种诱惑，相约着，就一起从楼上冲了下来……
刘若强
1999．12．3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