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腥风血雨——战栗的灵魂
杨耀日记 一九六六年九月二十六日 天气 晴
自从占领了学校广播室,红旗战斗队的人员越来越壮大,名声陪增,成员增长了一倍,门前的牌子也换成“房镇小学红旗造反司令部”。紧挨着还有着一块一样大的牌子,“房镇小学延安造反司令部”。这个组织的成员很少,头头是六年级的学生罗先进。由于政治立场不同,我们的之间的斗争越来越激烈,还经常要进行激烈的大辩论。前来支左的解放军,在我们之间无论怎么调解,也不管用。
这天早上,有人发现红旗战斗队的牌子被人在夜里砸碎了。不用问?这一定是延安造反司令部他们干的!红旗战斗队被激怒了,快速集合了起来,也砸了延安造反司令部的牌子,并一鼓作气占领了他们的司令部,抢走了他们的纸张油墨油印机,和他们在学校的操场进行大辩论。
这一下子可热闹了, 许多农村人都跑来看,观点相同的房镇中学和杨庄煤矿革命战斗队和司令部也派人前来支持我们红旗战斗队。前来支持“延安造反司令部”的革命群众,也当仁不让,他们打着队旗高喊口号,声势浩大。当地部队派出一个连解放军战士前来宣传政策,防止冲突。
中午我们红旗战斗队的人吃的杨庄煤矿“东方红造反司令部”送来的饭,雪白的大馒头土,土豆熬猪肉。这次政治大对峙一直辩论到了夜里的十一点,也不知道是谁,这么有能耐,还在操场上拉起了十几盏雪亮雪亮的电灯。最后由于“延安造反司令部”前来支持他们的人太少了,他们不得不败下阵来,灰溜溜地全走了。
这天我回到家里时已经夜两点,家里人一直在等着我,看起来他们也去看过这场热闹。
杨耀日记 一九六六年十月六日 天气 小雨
因参加革命组织,办大批判专栏,我早出晚归,已经有很长时间没见到琼妮了。今天早晨我想过去看一看她,但正淅淅沥沥下着小雨,北屋的门窗还在紧紧地关着。
自从上次大辩论胜利后,黄卫东就有点不是他了。他趾高气扬,不可一世,还经常以造反司令自诩。原来他对我还算比较尊重,现在我成了他御用工具,天天要写大字标语,抄大字报,有时候还要让我和高年级同学一块,给他设计大批判专栏上的报头和尾花。
我非常乐意这样去做,因为这正是我的特长,再说,我从一块合作的高年经的同学那里,学到了很多写美术和画画,以及写字的技巧。我还从我们红旗造反司令部订的《丞州工农兵画报》上打上九宫格,放大出了毛主席和林彪的大幅画像,充实到大批判专栏上,使我们办的大批判专栏形象生动,内容翔实。除了黄卫东之外,所有的人对我和我的才能都敬佩而尊重。特别是徐文革,只要见了我,她总是用一种异常亲切的目光看我。
这天我抄报纸抄传单,好歹把下期大批判专栏的所用的稿件组织好了。我手里拿着一摞稿子到处地去找黄卫东,想让他最后审查一下。有人悄悄地告诉我说,黄卫东在广播室。没料我来到时,广播室的门却从里面却紧紧插着。我知道黄卫东肯定在里面,就擂开门。擂了好几遍,没人开。我刚要想转身离开,黄卫东怒不可遏地从里打开了门,一见到是我他笑了,伸出手就要我手中的稿子。
我没有给他,侧着身子非要到广播室里面看一看,黄卫东到底是和谁在里面!黄卫东张开了双手,不让我进。我烦了,用力地推开他就冲了进去。果然,是徐文革呆在里面,见我进来,她害羞地垂下头。我拽下了手中的稿子,转过身,就气哼哼地离开了。
当我踏着泥泞的小路回到家中时,感到心里堵得慌,第一次尝受到吃醋是一种什么样滋味。几乎同时,我暗暗地下定了决心,从今天开始,我再也不去参加所谓的红旗造反组织了,最好还是老老实实在队里挣上一点工分!我把黄卫东送的军帽摘下来,跑到做饭的棚子里,连同红袖章填到了正旺着炉子里。
杨耀日记 一九六六年十二月七日 天气 小雪
早晨,我在床上刚睁开眼睛,窗外空中的雪花就已经开始漫飘。我已经两个月没到学校去了,更没去参加所谓的造反活动。在家除了看书,就是写日记,再不就是随时随地睡懒觉。
当我慢慢地又睡过去,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的十点十分了。爹和娘哥与姐都不在。我实是在弄不明白,下着这么大的雪,他们几个人都去干什么去了?这时,从北屋传来了琼妮欢快的笑声,我躺不下去了,快速穿上衣服为就跑了过去。当我掀开北屋门上的棉帘时,岳婶和琼妮都大吃了一惊。琼妮喊了我一声小松哥,就从坑上跑下来扑到了我的怀里。
岳婶问我,小松,这么长时间了,你就没到学校里去看一看?我说,去看什么,整天是你争我斗你死我话的,没有意思。岳婶说,也是,这年头不是武斗就是抄家,还是呆在家中最安全。小松,今天中午你在我们家吃饭吧,我们一起烩锅饼吃。
我说,我一会回家吃。看起来你是什么都不知道。刚才有人来报丧说,你五的姥爷死了。你爹和你娘还有你姐姐哥哥们,全都过去了。经岳神这一解释我这才明白,五姥爷找不着有三四天了,原来昨天有人在杨庄猪圈里发现了他。听后我的心里一紧,他妈的,想不到又是那个鬼地方!
突然,爹和娘冒着雪花闯进院子,大声喊着小松,就往我家屋里跑去。我从岳婶家跑到了院子,娘,爹,我在这里。娘和爹连忙跑了过来,生怕我消失掉一样。岳婶问,你们俩紧张兮兮的怎么一回事?经过爹和娘简单地讲述,我这才明白过来,他们慌张的具体原因。
原来我们学校延安公社,昨天晚上和好几个单位和学校的“保皇派”组织联合行动,对红旗造反司令部进行了突然袭击。占领了“红旗造反的司令部”,抢占了广播站,在这次突袭中“红旗造反司令部”还有人受到了重伤,有生命垂危。
爹和娘在五姥爷的家中听到这一消息后,生怕我吃亏,赶快地就从五姥爷家跑了回来。娘一个劲地说,太惨了,有个女的还叫人家弄到酒厂轮奸了,为了逃命她还从楼上跳下来,也不知是死是活。
这会不会是徐文革呢?因为她长得俊俏,还经常要在广播站值班,我刚想要拔腿跑去。爹一把拉住了我,你想干啥。我想去学校里看一看情况。不行,今天你哪里也不能去。
杨耀日记 一九六六年十二月十日 天气 晴
今天一早,爹和娘又到队上干活去了。我从家里溜了出来,朝着我们学校走去。还离着好远,我听到大喇叭传出“延安造反司令部”的郑重声明。而墙上的大字标语却是我们红旗战斗队的严正声明,声称,要进攻要反击,血债要用血来偿。
我刚想转身走开,有人把我喊住了,小松,你别走。我转身一看是同班同学叶青海,你喊干什么?
小松,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这里干什么?我问,听说我们红旗战斗队的战友在酒厂里跳楼了?有这么一回事吗?不错,跳楼的是徐文革,她现在躺在房镇公社医疗室里没人管,也没人问。我一听抬起腿来就想走。叶青海拉住我,你想干什么去?我说,我想去看一看徐文革。怎么着也是同学一场。他说,你去我也想去。于是,我们一块向公社医疗室跑去。
公社医疗室在离公社不远的一个不大院里,这里大字标语铺天盖地,几乎全都是“血债要用血来还!”,“今天让我流上一滴血,明天让你血成河!”血腥的味特别的浓。很快,我在叶青海的带领下,我们走了进徐文革的病房。
徐文革躺在病床上紧闭阒双眼,头上缠着绷带,象已经死过去。我刚想走向前,突然窜出了两个中年男女,一下子抓住了我。我还没有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叶青海一下子就跑掉了。一会我明白。他们是徐文革的父母。小同学,你一定知道是谁害得秀丽吧?你要是知道,一定要给我们作证,还我们可怜的秀丽一个公证!
我吓坏了,两只胳膊被他们紧紧抓的生疼。这时,从病房外面一下子拥进了很多人,其中就有黄卫东。只见他头上包着绷带,还吊着左胳膊。他我单独叫了出来,杨耀松,我们这次被袭,是不是你小子出卖了的我们!我感到非常生气,我要是出卖了你们,我还来这里干什么?再说,我在家里长了好长时间病,你们没有个人看看我不说,还好意思说我出卖了你们。我用话把黄卫东震住,趁他一愣神的空间,就逃命似地离开了这里。
晚上我久久难以入睡,徐秀丽那美丽影子和她躺在病床上惨状,对比强烈地在我脑海中交替出现。
杨耀日记 一九六六年十二月十三日 天气 晴
早晨我正刷牙,“红旗造反司令部”姚文博跑过来叫我,杨耀松,徐文革在公社保健站里死了!黄卫东让你和我们一块,抬着徐文革尸体去参加示威游行!我一听傻了,既为徐文革感到悲哀,又为黄卫东这个决定感到震惊!要是继续这样闹下去,都没什么好结果。于是我就对姚文博说,我宣布要退出“红旗造反司令部”,不想干了!姚文博走了之后,爹走了出来,冲我竖起大拇指。但我没有感到点滴自豪,心里沉甸甸的,又想起了徐文革。
吃完了早饭,我告诉爹和娘说,明天我想到队里去干活。爹说,现在正在农闲,从学校里回到队上干活的孩子太多,队长有一点烦。娘说,队长再烦,还差咱家的这一个孩?爹说,那我去找大队长问一问。
在家里没有事,除了和琼妮玩,我经常还和岳婶啦呱,这天我问岳婶,杨庄煤矿的两派不是也闹得很厉害?岳叔他怎么还在上班?岳婶说,你岳叔出身大地主,哪个战斗队不都要他,只好下煤井促生产。岳婶还说,你岳叔是高中生,按理他应该当技术干部,但是由于出身不好,只能干维修。怎知让文化大革命这么一闹腾,他又吓得到井下,去当了掘进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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