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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贤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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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杂谈
20250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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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的记忆

每年农历腊月春节前,我都会挤出时间从郑州乘火车返回老家,返回老家不为别的事儿,而是买些纸币和鞭炮,跪在掩埋在山林里的父母坟前燃烧掉,为天堂里的父母尽份孝道。

我出生在豫南大别山下一个偏僻农村,转眼离开豫南老家30多年了,每次从郑州回豫南老家,早晨起床漫步集市,看见集市马路两边摆放的菜篮都会把我带回童年的记忆,心中充满满满地乡愁。

小时候,每到进入农历腊月(十二月),大队当会计的父亲开始忙活起来,父亲的任务就是把全村左邻右舍送到家里堆放在房间账桌上,一捆捆红纸,一份份打开,铺开在家里吃饭的大木桌上,毛笔在砚台里沾上墨汁,写上喜气洋洋的诗句。为村里乡邻家写春联。

父亲读过私塾,是村里有名的文化人,父亲为村里邻居们写春联时,我在一旁帮父亲磨墨,当一副副龙飞凤舞的春联写好,展开在地上晾干,父亲并不急着写下一副,而是耐心地教我认识春联上的繁体字。今天,我所认识的繁体字,就是父亲生前腊月为邻居们,写春联教我认识的。

我的童年农村是吃大锅饭的时代,土地由集体耕种,早晨,生产队的社员们,早早吃好早饭等待在家里,听到生产队长上工的哨声,生产队长口哨一吹,社员扛着农具开始下地干活。进入腊月,生产队基本没啥农活干了,为了挣点过年钱,大人们上山砍柴,担到街上集市换些油盐钱。

腊月,放寒假在家的我,一点也没有闲着,一边要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一边和村里小伙伴们,背着竹篮上山拾柴拾草,给家里做饭烧菜用,除此之外,父亲还分给我拾粪,帮助母亲干家务活等。我虽是个男孩,母亲却把我当女孩用,担着尿桶浇菜园、蒸馍、擀面条……家务活样样难不住我,感谢母亲的在天之灵。

腊月二十三,农历小年。过罢农历小年,集市一天比一天热闹起来,父亲在家忙着为乡邻们写春联,作为家庭老大的我,母亲上街置办年货,总是让我带着弟弟和妹妹跟着她一块去,那时家里贫穷,说是上街办年货,其实就是购买几斤红糖白糖和小金丝,留作正月去别人家拜年用。

腊月,我最企盼的就是“网户”(渔翁)来给生产队捕鱼,生产队共有5口养鱼塘,社员在鱼塘周边拉扯着渔网,渔翁在水塘里撑着双筒长尾巴船,不停的用撑船长竹竿敲击木筒,把鱼塘里的鱼吓得跳出水面老高。大人们撒网捕鱼,我和村里小伙伴们,在塘埂上跑着看热闹。这种开心的日子永远找不到了。

生产队把从鱼塘里捕上来鱼,统一集中到稻场上(稻场,就是打谷场),用杆秤过完斤重后,再由生产队干部负责按人头分到各家各户。鱼分到家后,母亲开始忙碌起来,把分来的鱼提到水塘边,用菜刀一条条剖开洗净,我和弟弟用菜篮把母亲洗净的鱼抬回家。

晚上,看着锅里炖得又鲜又嫩的鱼头,我和弟弟、妹妹在一边馋得直流口水,也不敢拿筷子从锅里夹点尝尝。小时,父母对我和弟弟、妹妹管教很严,家里来了客人,总是让母亲留点点菜,让我带着弟弟、妹妹在厨房里吃。客人吃好后,母亲才敢把桌上客人吃剩余的菜,端到厨房里给我们吃。我和弟弟、妹妹从没嫉恨过父亲。

13岁时,农历腊月的一天,早上,母亲让我把家里瓦罐里的鸡蛋,拿出来数一数有多少放到竹筐里,让我带着弟弟一块去街上卖掉。临出门前,父亲再三叮嘱,要注意街上戴红袖章“私管会”的人(私管会,现在市场管理),见到戴红袖章的人来了,赶快跑到别处去卖,鸡蛋不要让市管会的人给没收了,没收就要不回来了,鸡蛋卖掉后,顺便到食品买块冻肉。

弟弟小时挺聪明,步行4、5公里山路赶到街上,赶集买年货的人山人海,我和弟弟赶集路上分工,我负责卖鸡蛋,弟弟负责站岗放哨,发现胳膊上戴红袖章的人,赶紧跑来告诉我。真是无巧不成书,我刚把装鸡蛋的竹筐放的街边,掀开盖在鸡蛋上面的旧衣服准备卖时,弟弟跑过来告诉我,哥,快跑吧,那边有两个戴红袖章的正朝这边来呢。我提起鸡蛋撒腿就跑。

我和弟弟原来是虚惊一场,两个戴红袖章的人,并不是市管会的人,是街道街长带人在维持秩序。虽然不是私管会的人,我和弟弟也被吓怕了,为了保护筐里的鸡蛋,不让私管会没收掉,我和弟弟跑到食品门市部门前,见一个从里面买东西出来的人,就问买不买自家养的鸡鸡蛋。30个鸡蛋,当时卖多少钱,由于年代太久,我已经记不得了。

77年,农历腊月二十日,村里家家户户都在赶集(上街)准备年货,躺在病床上的父亲病情突然加重,把父亲折磨疼痛得大叫大哭。由于家庭太贫穷拿不出医疗费用,把父亲送到县城大医院治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父亲被病情折磨。除夕晚上,邻居家都在放鞭炮过年,母亲却坐在被病魔折磨得奄奄一息,父亲病床边痛哭流涕。正月十一日,躺在公社医院病床上,43岁的父亲拉着我的手,眼含泪水离开了我们。

父亲去世后,我们家庭真是雪上加霜,为了把年幼的弟弟、妹妹养大,17岁,正在读中学的我,不得不放弃读书的机会,承担起家庭重把。书虽然不能再读了,但心中仍然有一种期望,那就是利用劳动之余拼命发奋读书,期望有一天能够走出家乡偏僻贫困的穷山沟。

弟弟从小不仅聪明,而且十分肯吃苦,父亲去世后,为了不让母亲和妹妹吃太多的苦,我和弟弟先后学会了,学做些桌、椅、窗子等木工家具,担到供销社收购门市部卖掉换钱。为了不耽误白天下地干农活,我和弟弟只能选择在晚上点上煤油灯干木工活。腊月,为了挣购买年货钱,常常通宵不睡,从来不知什么叫累。

79年,农历腊月二十三日,晚上,别人家都在欢欢喜喜过小年,我和弟弟拉着一大架子车柴禾去县城路上,弟弟听到公路两边村庄放鞭炮声音,含着眼泪说,哥,明天到县城柴禾卖完了,给我买点好吃的行吗?弟弟见我点同意了,一路推车特别卖力。每每回想起来,至今心里还十分难受。

1991年3月,为了实现走出家乡贫困山沟的梦想,我带着在家乡工作获得的荣誉证书和在报刊上发表的文章,踏上远离家乡漂泊不定的打工之路。打工期间,无论在建筑工地干小工,还是在街头马路边当修鞋匠,不管条件多么艰苦,我仍然坚持晚上和业余时间,在租住的小房间里,一边阅读从报刊摊上买的书刊,一边给报刊写稿。

一份耕耘,一分收获。94年,在时任吴江市委宣传部副部长、吴江报社社长吴延元的热心帮助下,实现了自己的“记者”梦。读书改变人生,知识改变命运,98年5月,为了实现心中最大的梦想,我从苏州来到郑州,应聘于北京某报驻河南记者站。从农民成为市民,实现了走出穷山沟梦想。

转眼之间,30多年过去了,今天的家乡已不是30多年前的家乡,当年偏僻的穷山村,不仅通了柏油水泥马路,当年的土坯茅草房变成了小洋楼,浓烟滚滚的土坯烧柴灶,变成了干净的煤气灶……家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进入腊月,站在村头一看,房前屋后、马路边,一排排,悬挂着全国各地牌照的小轿车,家乡迎来最热闹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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